“灵均愿听王师之言,请王师教我。”
“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只要大王愿意,为时还不晚。”甄传庭扶她起来,命家僮煮来热茶。
元灵均点头,握在手中温热的杯盏让她迅速平复下激动的心绪。“那眼下该怎么做?”她问。
“效越王卧薪尝胆!”
是一个“忍”字,忍字头上是利刃,君父要她忍,王师也说要忍,究竟是怎么个忍法?元灵均敛首,咬牙道:“王师教我如何忍?”
“为师为何让你忍?主君在朝堂上毫无根基建树,亦无威信,这种时候不宜与贵嫔翻脸闹僵,首要的是如何保全自身,再在暗中扶植心腹势力。”甄传庭顿了顿,继续说道,“和氏璧韫于荆石,随侯珠藏于蚌蛤。主君这些年一直在收殓锋芒,做得很好,虽然是为了打消贵嫔的猜忌。如今也还是一样,主君万不可被有心人激怒而丧失理智……”
甄传庭望着映在隔扇上的人影,噤了声。
符飘在门外唤了一声“主君”,紧接着隔扇推开,符飘在门外向两人揖袖,神色略显仓皇,他道:“贵嫔的车驾朝这边来了。”
樊姜定然会亲自来的,毕竟她是在众多眼睛的注视下离开王宫,谁又敢故意欺瞒贵嫔。只是她此次回去,与樊姜再也不能恢复到从前的相处,她们之间就如摔在地上的药碗,裂开缝隙便再也无法复原,更何况,这道缝隙深渊下有两位她视作亲人的人。
几上置着笔砚竹简,元灵均膝行几步,倒茶水在砚中研磨,探身取过一支竹简,蘸墨提笔,几笔挥就,待墨迹稍干,她搬开一只书箧,将竹简置于其中。
甄传庭不解其意地看着她。
“贵嫔怕是猜到我出宫来的缘由……王师,我和她走到今日,母女情分算是尽了,如果有朝一日她秘密挟持我号令群臣,我会想法设法向王师传达讯息。”
樊家权势煊赫,樊贵嫔太阿在握,挟持君王不是没有可能,以樊贵嫔的谋划胆略,格局气魄,在目前看来或许根本就避免不了。
巩氏垂手立在石阶底下,面若冰霜。她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护卫在马车前后的侍从无几,身姿却昂然挺拔,气势非同一般。
见主仆三人自庭轩出来,巩氏快步迎上,请元灵均上车,说是贵嫔在车中等候。
旦时天将大明,百官要上朝,里门必须准时开放,今日却与往日不同,国君大婚,里门提前开放。
元灵均撩起帷裳一角,张望着四周。居民已陆续出入里坊,不过片刻,人便多了许多。
马车平稳地驶在巷道上,周围安静得只闻见车毂滚动的辚辚声,一直驶入宫城。从王师府到王宫的这段路程,樊贵嫔一言未发,元灵均心中忐忑不定。
“主君!”樊贵嫔把一只巴掌大小的金箧塞在元灵均手中,怔怔地看了她一阵,似有许多话要问,许多话要说,最终一句话也未说出口,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金箧里装满了她平日用药后常吃的蜜枣,元灵均拈起一枚放在口中,辗转咀嚼,昔日香甜,此刻竟食之无味。
她这是做什么?企图掩盖杀害保母阿楣的真相,打消她的疑虑,还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愧疚,亦或是在她心上狠狠捅一刀,再给她吃一颗蜜枣哄一哄。
元灵均咬着牙,牢牢地握住金箧,遽然扫向地面,蜜枣溅落在殿堂四隅,侍女宫人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
她的额头绯红滚烫,全身刺痛乏力,眼前黑影重重,仿佛有狂浪暗潮奔哮袭来,将她无情淹没,一种无法自控的恐惧感迅速占据了心腔和大脑,让小小年纪的她束手无策。
守值的内侍高喊,报更的声音拉得老长,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天边的启明星彻底隐去,东方一轮金乌缓缓升起。
正门从两侧推开,内侍、宫女、老内人井然有序地进入主室。
元灵均盘腿坐在几后,问道:“……爷爷来了吗?还有老将军、甄王师、林相……”
“都到齐了,正在偏殿候传。”内侍回禀。
鲲娇打开绸绢,取出白玉鹿为元灵均戴上,当冰凉的手指触到她滚热的脖颈,大吃了一惊:“怎的如此灼烫,小婢去唤太医诊治。”说着便起身出去。
元灵均及时喝住:“孤还没死,何须太医诊治?鲲娇休要惊扰,过来为我更衣。”毫无疑问,她说的便是她所想的。
“……是”鲲娇强忍住眼泪,取来内服。
嬷嬷宫女各司其职,打水、梳洗、更服,室内室外进出无暇。元灵均更好内服后,持盥漱之物的宫女退出。
鲲娇和几名小侍女查验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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