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明一代的诗坛,俊杰迭出,流派众多,各有其面貌,各有其精神。虽然不如唐诗那帮波澜壮阔,但在流派和花样上却让唐人都不得不说一句:明会玩。
只是玩诗词才艺者,一般都是中举无望,或是少年高中,学有余力的。
士子多将诗赋视作八股的副产品,而不会早早走上荒废正途的道路。如果大明取士仿照唐人,以诗赋为上,那情形肯定不一样了。
按照明代读书人的阅读选择,首先是正途经传、时文,以此博取官身。其次是历代古文,因为古文可以增长见闻,锤炼文笔;再次是史书,以此来扩充眼光,以证经义。
其后好文者多读唐宋笔记,好医者多读医家典籍,好玄者多读释道文丛……不一而足,而真正选择诗词作为兴趣爱好的人,就变得有些小众了。
如果罗列明代读书人的副职选择,排名在前的肯定是书法、绘画、瑶琴、医术、相术,……,诗词。
康彭祖就是这样一位小众爱好者,而今天,他遇到了徐元佐。
经历了时代变迁之后,徐元佐成长时的时代,流行副职已经成了:书法、音乐、诗词。
康彭祖以小众对抗徐元佐的大众,尤其面临着极大的信息不对称——他千幸万苦找来的诗集,徐元佐可能只需要百度一下就可以下载了。
胜负之数一目了然。
雪和梅是诗中热点主题,双方平日都有积累,开头尚且还只是让人惊骇,到了五首之后,两人都是信手拈来,越来越多的冷门诗歌也跳了出来。
徐元佐怀疑康彭祖往里混杂了自己的诗句。但是两人一开始就没有报作者名,如果自己追问,岂不是说明读诗太少?
——既然你有作弊嫌疑,那么我作弊也就心安理得了。
徐元佐把牙一咬,再不顾什么明人清人,就连民国诗人和自己的习作也都往里用。
又是两轮下来。康彭祖终于吃不消,连筷子都不敲了,问道:“落红不是无情物,这是出自谁家手笔?”
徐元佐情绪稳定,道:“南宋时候道士王重阳所作。”
“这句悲悲切切,真是全真教主所作?”康彭祖虽然不怀疑徐元佐造假,但总觉得味道不对。
“这诗还有下句。”徐元佐慨然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如此一来,康兄还觉得悲切否?”
康彭祖醍醐灌顶:“加了这句便是死中有生。灭里求活,果然是修士文笔。”
徐元佐已然得胜,笑道:“今日就到此打住吧,我尚未见过新进来的几位朋友。”
徐元春站起身,收起脸上诸多表情,道:“正要等人都到齐了好给你介绍。”他朝在座诸位拱手道:“诸君,这位本是我家宗亲,过继给家严为儿。未冠,双名‘元佐’。”
康彭祖抢先道:“这也是我的挚友知音。大家不要与他生分了。”
徐元佐感谢地朝康彭祖颌首。
接下去便是介绍在座诸君,共是三个府学生员和四个县学生员。在徐元春介绍之下,各个都是俊杰,人人都有专精,好像整个松江府的精华全都在这间雅间里了。
徐元佐当然不会真的相信他们如此杰出,只会觉得徐元春有掌控团队能力。能够一碗水端平,没有半分厚此薄彼。而且为人宽厚,总是能从人身上挖掘出闪光之处,实乃极佳的性格。
也因此上,恃才傲物而又好显拍的康彭祖、温厚老实的陈君、贪小便宜的艾君、内向封闭的王君……各种性格的人都能团在徐元春身边。彼此和睦融洽,形成了一个小团体。
今天这席晚宴,一方面是徐元春请同学欢聚,另一方面也是引荐徐元佐加入这个小团体。
徐元佐一一学校前辈见了礼,又发现一件事。
席上这些人虽然爱好有别,性情各一,但无一例外都是醉心科场之人。即便有个号称“山中客”的董君,看似有出尘之心,但也把“皇榜提名,进士进山”作为前提。这不免叫徐元佐腹诽:你丫要入山求仙的人,还得先中个进士,占人家名额……这不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么!
不过对于在座众人而言,只有科场风光,才算是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凡人吃菜是穷;进士吃菜叫清心茹素;凡人吃肉是俗,进士吃肉叫东坡之好;凡人写了篇好文,那是偶有一得;进士写了篇烂文,那叫存乎一心;凡人流连青楼,是放纵情欲;进士流连青楼,那是风流不羁……少年郎啊,早一日琼林宴上坐,便早一日当得个人呐。”
酒过三巡,康彭祖倒扣了碗,木筷击节,唱着不知什么曲调,显然有些喝多了。
徐元春也是酒至半酣:“今日好兴致,不知还有哪里好玩的。”
“望月楼。”座中某君冒出一句。
“我等生员怎好去那种地方。”徐元春不悦道。
徐元佐心道:没想到这位大兄还有些小纯洁呢。
“叫她们过来吧。”徐元春又道。
徐元佐觉得有些热。
“这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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