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徐相公果然守信,下午时候就派人送来了厚厚一叠的契书。
王老实粗通文字,却看不懂这些契书,只能想着去哪央人请秀才相公来看。
徐元佐知道秀才们的德性,终究是乐于助人的少,见钱眼开的多,所以随着契书,还有五两银子的预付款。
王老实捏着小小一锭银子,心头砰砰直跳:这相公果然出手阔绰,思虑周到……他真的不是为了我家娘子吧?
王四娘以为丈夫已经想通了,便道:“看来这事果然要成。咱们这也算是高升了!”
王老实愁眉苦脸道:“我就算有了银子,也没处去请相公呀。”
王四娘眉毛一挑:“非得是相公才看得懂么?丝行里的老掌柜、老账房就看不懂个契书?凡是有往来的,莫非不能请?旁的不说,阿茂叔是带你入行的,把你当儿子看,找他不就行了?”
王老实连连点头:“还是娘子明白些。”
王四娘得意道:“听我的总是没错。”
王老实嘿嘿憨笑,出去找阿茂叔了。
阿茂叔虽然不是秀才,但读过书下过场,算是童生。他也曾兴起过拔了胡须去考试的念头,屡试不第之下,终究还是安心在丝行里当了个账房,一心教育三儿两女。
王老实本是丝行的学徒工,阿茂叔看他无父无母,老实憨厚,让干啥干啥,不怕劳苦,又跟自己小儿子差不多年纪,所以闲暇时给他讲讲做人的道理,教他识字、算术,后来又教他生意经。让他去乡下收丝做丝客人,真是当自己儿子一样看待。
可以说,王老实有今日,全靠了贵人相助——这贵人就是阿茂叔和妻子王四娘。
王老实一路跑到丝行里,左右伙计掌柜都是认识的人,便请他们去请阿茂叔出来。
在许多商行店铺里。账房都是东家的心腹,用来监督掌柜的。又因为管着银钱账簿,手里的事权颇大,有些账房甚至能够凌驾掌柜之上。阿茂叔虽然没那般强势,在这牙行里的地位也是不低,所以必要客客气气相请。
阿茂叔听说王老实来了,心说前几日刚刚来过,今日再来恐怕有事。他快步出来,见王老实气色不错。也放心了,问道:“你不是要去乡下老家?何时回来的?”
王老实道:“是前日回来的,今日来找爷叔正有要紧事。”
阿茂叔点了点头,道:“随我进来。”他没有带王老实去账房,而是带到了后面厅堂,一般接待贵客都在这里。
两厢坐了,王老实先将五两银子放在了阿茂叔面前。
“这是作甚?”阿茂叔眼睛一瞪。他知道王老实日子越来越好,每年的收益也不小。只是贸然拿出五两银子却很意外。
“呵呵,”王老实搓着手。“今日来了个松江相公,姓徐,出手来得的阔绰。他想雇我做工,拿了契书过来。这五两银子是给我找相公看契书的。我想外面的相公哪有爷叔可靠?所以来劳烦爷叔帮我看看。”
阿茂叔颌首抚须,道:“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你尽管把契书拿来便是了,说什么银子。不过啊。你现在也是家有恒产的人了,怎么还想起去松江给人做工?四娘可知道?”
王老实顿时像是霜打了一般,蔫蔫道:“我本不是很想去,就她硬说这是发家利室的大好事,定要我去。”
阿茂叔眉头一紧一松。缓声道:“四娘是个有主见的,当初叫你把家里的几分薄田卖了,搬来城里,可不是日子越过越好么?”王老实连连点头。阿茂叔又道:“你契书可带着?拿来我看看。”
王老实道:“契书多了点,抱来也不方便。爷叔晚上若是没事,便去家里吃饭吧,顺便帮着看看就是了。”
阿茂叔暗道:契书能多到哪里去?全当这孩子一片孝心请吃饭吧,便道:“也好,我这儿盘了账就过去。”
“那我先去给爷叔拷两壶老酒,晚上喝了解乏。”王老实笑道。
阿茂叔颇好杯中物,家中有老伴看着,不敢多喝,顿时捻须笑道:“甚好,快去!喏,这银子你拿着,再买两个下酒菜。”
王老实哪里肯接,一溜烟跑了。
阿茂叔只好将银子收了起来,准备晚上过去再还他。
冬日里日头短,丝行也没什么事,掌柜早就回家休息去了。乘着天亮,阿茂叔收了账,关照大伙计上了门板,早早关门,各回各家。他自己踱步往王老实家走去,想到可以畅饮老酒,脚下更是轻快。
等到了王老实家,四娘正在厨房里做菜。见爷叔到了,连忙将做好的两荤两素四个下酒菜,端上了桌。王老实温着酒,屋里已经弥漫开了一股微甜的黄酒醇香。
“哎呦,太雕呀!”阿茂叔大为惊喜,顿时年轻了十岁,连忙坐到桌边。
“我把小绍兴镇店的宝贝买来了。”王老实连忙过来给爷叔斟酒:“果然跟平时大不同。”
阿茂叔看着色泽深红的太雕酒,深深吸了口袅袅升起的热气,心脾舒畅,整个人都像是要飘起来似的。他憋了一会,方才将酒气吐了出来,道:“你也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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