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是个连福船沙船都无法一眼辨别的纸上派。听了康承嗣的解释,他才知道民船和战船还是有区别的。具体在技术上,战船的用料比民船坚硬,要加撞角,更注重载人而不是载货。
最重要一点,民船不装大炮,不用留炮位。大明水师的战船虽然不注重大炮,但是船首船尾还是要放两门重炮的,侧弦上放的炮略小,数量也是看舰队编成和主官的战斗风格。
徐元佐脑中首先想到的百年之后的西方海军,一排炮打过去,命中率不到百分之三。那可是侧弦一排火炮,甚至不惜把舰船造得丑陋不堪。如果单论船型,明式船的长相才算正确。
既然人家一排炮都没什么用,能指望两门炮每发必中么?
至于俞大猷搞的五朵梅花阵,几乎是炮口顶着船身打,那还不如跳帮呢!打沉的船可是一文不值啊!
“能造一种军民两便的船么?”徐元佐弱弱问道:“同样的船型,也不装炮。想载人就载人,想载货就载货。船帮高一些,用料稍稍讲究一些。”
康承嗣显然不认同这种急功近利的做法:“这样的水师,若是碰上真的海贼倭寇,就怕顶不住。”
从大环境来说,倭寇已经几乎销声匿迹了。没有了海外汉人的船队,要日本人自己渡海打劫,实在太难为他们了。然而国内的某些势家可不是温文尔雅的小白兔,只要知道徐元佐的船队离港,肯定会打着倭寇的旗号出来干一票。
除非能够震慑他们!
徐元佐干咳一声,心中盘算着还能去哪里弄点船。
“造蜈蚣船!”康彭祖突然道:“嘉靖时从红毛夷缴获的蜈蚣船,正可以应急。”
徐元佐隐约记得这个名字,满眼期待的望向康承嗣。
康承嗣抚须长吟:“蜈蚣船是红毛夷的战船。两侧划桨,宛如蜈蚣,那个倒是不用风便能疾行。”
“造得快么?”徐元佐问道。
康承嗣道:“龙江船厂便能造。快慢与否,就得看是否有现成的船材了。不过胶漆一样快不得。”
“蜈蚣船比咱们的船小,用人却多。”康承嗣又道:“还得另外派柴水船跟着,真不如用沙船好用。”
龙江船厂在南京龙江关。也就是后世的下关。只从地理位置而言,就要比远在湖广的船厂靠谱许多。国朝之初,临清、刘家港、龙江关、湖广、闽粤都有大船厂,龙江船厂更是承建郑和宝船的大船厂,从全国抽掉了精工巧匠,设了造船厢民四百余户。
可惜后来沿海势家想独吞海贸利润,硬要把国家挤出局,以至于龙江船厂日渐荒废,至今连战船和遮洋船都造不了了。如今大明的漕运用船。无论遮洋大船还是浅船,都是在湖广营造。
“那就造蜈蚣船吧。”徐元佐对于合作伙伴只能建议:“另外看看闽粤一带是否有新船或是堪用的旧船。无论民用军用,先买些回来充充场面也好。”
嘉靖倭寇作乱的时代,福建广东有许多黑船厂。汪直、徐海等人坐拥上万条大小战船,基本都是靠这些黑船厂建造的。因为官营船厂肩负任务日重,匠户厢民逃亡边日胜一日,黑船厂的技术能力也就更强。
十多年没有大海战可打,造船业不景气。黑船厂基本倒闭。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说不定就有一两家活下来了呢。再不济还可以收买卫所的战船。总有办法可想。
康家既然是合伙人,自然要承担起更艰巨的任务。
徐元佐知道这种事不是银子能够搞定的,所以也只能寄希望于康家的人脉关系。相比船的问题,买通言官支持海运反倒简单了——只需要砸银子,许以好处就行了。
走了一趟上海之后,徐元佐非但没有放下心。反倒满心忧虑。就连棋妙都意识到了徐元佐的反常,不敢再开玩笑。
回到唐行之后,节日的气氛已经很浓郁了。
程宰建议仁寿堂拿出一笔银子来,挨家挨户发点喜钱,采买人心。这个方法多少能够挽回征税时候的暴戾形象。因为更多的人其实不用纳税,拿了喜钱起码不会站到仁寿堂对面去。
“不要挨家挨户发,没意义。”徐元佐难得板着脸说话,吓得程宰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徐元佐又道:“只发蒙学社学的学生,每人发五十文。”
只有读书识字的人才有舆论权利,而且社学毕业的人可能进入经济学院,成为自己人,理应厚待。若是因此而兴起民间的求学热,那就是一石三鸟的好事了。
程宰很快也能想明白,去各社学发钱。
学生既然要领钱,那就得留个名,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此一来一去,唐行镇里镇外的读书人档案也就成型了。
老天爷似乎是要故意与徐元佐作对,就在他打听谁家有船可以购买的时候,又传来了苏州翁家大肆买船的消息。翁家打算在隆庆四年来一次大手笔,直接垄断淮北的棉布市场。要靠大量的货物倾销打压竞争对手,那么对于货船自然有不小的需求。
买家越多,卖家越有抬价空间,有些人家甚至对徐元佐派去的人避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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