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带弟,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九江四海镖局里,窦大海打雷般的吼叫传了出来,震得大厅屋瓦格格轻响,掉了不少尘灰下来。
“姐夫,好好说不成吗?瞧,这碗太极翠螺怎么喝啊?”碧茶上浮着几粒方才落下的土灰,毁去真味。开口说话的美妇正是九江四海一枝花,云小姨子,她柳眉一拧,干脆把盖杯推开,两眼来回瞧着一对父女,叹着气道:
“又不是挺严重,姐夫生这么大气作什么!带弟都十七了,行事自有分寸,虽说这回偷偷夹了护镖出走,但最后还是把那匹马安安稳稳地送到对家指定的地点了,九江四海的名声没受损,银两也入了袋,你恼带弟,说几句就好了,说太多,我听了都想睡。”
窦大海挺着腰杆儿,钵大的拳头在半空胡挥,气恼时,落腮胡一根根竖得硬直。“我骂了她吗?我也是说、说几句罢了,可你瞧瞧,这丫头从一开始坐在这儿就没个反应,把我的话当马耳东风了!好歹也回我一句,说:阿爹,我不敢了,以后不会了,会乖乖的。就算是随口说说,听起来也安心,我…”
“阿爹,我不敢了,以后不会了,会乖乖的。”带弟抬起鹅蛋脸,眉心透着细微的疲惫。
送那匹黑马至两湖,带弟随后便被自家的队伍追上,想当然耳,定被窦大海严厉地酬戒一番,可回到九江,他余怒未消,毕竟带弟此举任性不群,是拿四海的名声开玩笑,钱财事小,名誉事大,窦大海要气恼是理所当然的,可…也念得人耳中生茧了。
“爹,别生气了。我以后会三思而行。”她下意识抚着襟口,声音静而清。
忽闻带弟如是说,窦大海不由一怔,这反应其来有自,须知连着几日叨念,带弟总低垂着头沉默以对,没半分表示。此时她乖顺地应声,窦大海瞧着女儿一张秀气小脸,眉目细致,忍不住思及亡妻的模样,瞬间,落腮胡全软了下来。
“喔,带弟,你乖,你最乖了。爹知道。”噢,太感动、太伤感了。窦大海赶忙眨眨眼、吸吸鼻头,发觉眼眶好像热热的,喔喔,他是硬汉,不能随便掉泪。“赶明儿叫人过来换新瓦,怎么这么多灰尘,都跑到眼睛去啦!”
“姐夫,喝茶喝茶。”云姨笑嘻嘻,还不知窦大海的心思!顺手将那碗太极翠螺递去,一面成全他的掩饰,还趁势道:“让带弟回后院歇息一下吧,你瞧她脸色这么差,像连着几天没睡好,你这当爹的还骂个不停”
“云姨,我很好,没事。”带弟微惊,勉强地扯出一朵笑,小手仍捉着襟口。
“带弟,你生病啦!唉唉唉,怎么不说?你啊,就像你娘,什么话都闷在心里头,可把人急死了!”窦大海眨着铜铃眼,声音又急又响,双掌已伸来想将自家的姑娘拖来瞧个仔细。
“阿爹,我真的没事,好好的,比牛还壮。”带弟连忙跳开,奔到大厅阶下的练武场,边回头扬声:“我到外头走走!”丢下话,人已跑过场子,往大门去。
“厨房煲汤,记得回来用晚膳!”云姨在后头嚷着。
“嗯!”
目送那疾步跑开的姑娘,云姨缓缓收回视线,却发觉那长得跟熊一般高大的汉子定定地瞪着自己。
“呃…”窦大海搔搔胡子又搔搔头,瞧瞧身旁的小姨子又瞧瞧自个儿粗鲁的十指,两道浓眉一会儿纠结、一会儿又松开。
“姐夫,你、你怎么啦?”磨磨蹭蹭的,两人独处,同她说个话很别扭吗?她真想踹他一脚裙里腿。
窦大海脸诡异地红了,假咳了咳。“没、没事。”没事才怪!孩子的娘过世六年多了,他却在此刻发觉自己这泼辣有余、美艳有余的小姨子,她那侧颜竟与死去的爱妻像个十足十?
***
冲出自家镖局,带弟在九江大街上茫然而行。
两旁街边商家林立,周遭人来人往,她双脚随着人群移动,却不如思索何事,跟眸微垂,眉心淡淡蹙起,揪着前襟的手至今仍未放下。
假若,她事先得知会遇上那个浑帐男子,会因他一个突如其来的鬼脸失足跌落江中,然后教他救起,教他…教他轻薄非礼,瞧尽**的身躯,她还会任性而为、偷偷地牵走那匹骏马吗!带弟自问着,心中一片烦躁,她不喜欢后悔的感觉,毕竟于事无补,可是…可是…
双眸陡地合上,思及在客栈中自己狼狈的模样,和那男子恶劣自得的神态,羞惭和气恼的情绪一股脑儿涌将上来,恨不得想将他碎尸万断。
“二姐!”一对双胞小姑娘忽地跳到她面前,异口同声。
带弟脚步一顿,抬起头,定定地瞧着自家的四妹和五妹。“阿紫阿男,怎么…你们也在这儿?”
“阿爹在大厅训你,咱们躲在帘子后头,见你逃出生天,就翻后院的墙偷溜出来寻你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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