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你给我住口!”
长孙一澈撑大血红的眼,狰狞大喊,完全不顾自己那只鲜血淋漓的右手。
赤刹吃血,散发出一股阴邪的幽红,如地狱入口的曼珠沙华,携着亡灵的仇恨怒放张扬着。
痛吗?当然痛!
十指连心,痛彻心扉!
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每一寸心脉都被绞碎。
但是,再痛,又怎么痛的过这颗被自己曾经最爱的娘亲,亲手刺死的心痛呢?
“好……”
楚嬛深吸一口气,十指深深嵌入掌心,胸腔疼的几乎要裂开,却还是强迫自己改口,“长孙一澈,请你不要为了我,再折磨自己!”
煞白的唇转为青灰色,楚嬛如吐薄冰,却又字字沉重。
“轰!”
天际一道惊雷划过,狂风咆哮,大雨倾盆而至。
楚嬛僵直地站在,任暴雨如鞭子抽打在自己孱弱的身躯上,麻木地生疼。
看着长孙一澈默然立在自己身前,楚嬛只觉得喉头冰凉苦涩,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怔怔地看着。
良久,她唇一颤,声音显得格外虚弱,然而目光却如同五年前那般果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很开心,会不会来见我最后一面?”
长孙一澈一愣,突见楚嬛露出欣然的笑来,“这五年来,是我太过强人所难,我原以为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会使你不再怨恨,不再痛苦,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却不想,仇恨只会叫你日益疯狂!”
“我就是疯了,这难道不是你想要见到的吗?”眼眶不知何时红了,长孙一澈死死咬住牙齿,几乎咬出满口血来,赤刹倏地一抖,重新指向楚嬛脖颈,他嘶吼道,“你不是要我的命吗?来拿呀,你想要就都拿去吧!我等着!”
一句话,字字带血,夹着闷雷穿透四下喧嚷的雨声,无比清晰地震痛了这座宫殿里所有人的耳膜。
话落,他似再也忍不住,赤红着双眼一扭头扎入雨幕中,却被一人紧紧扣住手腕。
转过头,是他的墨儿。
此时离墨满面水珠,似泪滑落,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心疼地看着自己开口道,“长孙一澈,放手罢,饶了别人,也饶过你自己!”
长孙一澈浑身大震,目光深深地锁着离墨,最后发出一声凉薄的苦笑,“若是我饶过所有人,从此一无所有,你还愿意站在我这一边吗?”
那一句疑问,更似男人软弱的乞求。
离墨看着他,没有回答,心中却是默念:长孙一澈,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为了和你在一起,我都放弃了什么?
我不说,那是因为我以为你会懂我。
良久的沉寂中,长孙一澈失了所有耐心,他冷笑着挣开离墨的手,提着赤刹转身离去,却仍是一路发出一连串的低笑声,浑身上下透着前所未有的落寞。
现如今,似乎只有笑着,才能挽回他最后的尊严。
看着长孙一澈独自离开,楚嬛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量,颓然地跌坐在雨水中,唇边却露出浅浅的笑容。
那一笑,看似是秘密没被戳穿的暗喜,可是那抹笑衬着她惨白的脸,看上去又是那么的卑微,那么的藐小。
扯下颈间的丝绢,那里横亘着一条褪不去的淤血痕迹。
她的眼前大雨如泣如诉,头顶雷声震耳欲聋,仿若誓要颠倒整个世界。
我前半生,罪孽深重,却因皇后一位极尽荣华,在亲手杀了澈儿后,我便苟延残喘着留下一副最丑陋的躯壳,早在五年前我就不想活了,苟活至今不过是为了赎罪,而时至今日,我似乎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娘娘,大皇子是缓过来了,但是二皇子……二皇子怕是保不住了!”
五年前,暴雨交加,众太医跪在她面前,个个面露惊恐之色,浑身颤抖。
“咣当!”
手中毒剑应声坠地,砸在她脚尖前,发出尖利的颤音,回荡在这座繁华的凤仪宫内,让所有内侍宫女瞬间噤若寒蝉。
她一言不发,默然地看着仍沾着自己小儿子鲜血的手,双目空洞地走进了内间,轻轻关上了门,宫人问她身子如何,是否要进食,皆得不到回应。
那一夜暴雨倾城,相当漫长,长孙一凡被送回了自己的寝宫,长孙一澈则生死不明。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软榻上,身子紧绷欲断,水泽嫣唇被咬破皮,大脑始终一片空白。
内间里静的可怕,死寂中,一条白绫忽地飞出,脚凳被毫不犹豫地踢飞。
“皇后!”
就在她奄奄一息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皇帝惊恐的呼声响起,旋即手中长剑一扫,白绫断裂。
皇帝愤愤拂袖而去,带领一众太医神官直奔长孙一凡寝宫,扬言若是楚嬛再为了长孙一澈折腾自己,便赐他无字碑!
楚嬛虽是被救了下来,但却因为抢救不及时,颈间的伤口再也消不下去,长时间大脑缺氧导致她心脏一直不好,身体每况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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