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地而游宇,友风而子雨。”————————【荀子·赋】
甘宁等人整军出帐之后,娄发、沈弥等人各带兵马重新诈回城门,试图将城中叟兵与城外叟兵分隔开;甘宁则与王越带着手下最为精锐的八百僮客,径直往州牧府杀去。
此时州牧府附近的街巷里到处横七竖八的躺着吴氏部曲的尸体,守在这附近的叟人同时也是最为骁勇的,甘宁身先士卒,带着僮客一队一队的冲杀上去,他们肩并肩,互为援护,交替进攻。就像是当年纵横江上,残虐杀人一样,他们彼此之间情谊深厚,攻守之间默契十足。
羌氐叟人几乎不是对手,他们很快逃到巷口草草搭建的鹿角矮墙之后,试图借着狭窄的地形继续顽抗。奔跑在前的一名僮客见状,立即在巷口不到数步的地方往下一蹲,用尽力气绷紧身体,而跟在他身后的另一名僮客则紧随着冲来,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腾空跃起,在空中挥刀下斫。
这一刀准确的斩中了一名叟人的脖颈,劈掉了他的头颅,柱状的鲜血登时从颈部喷薄而出,狭窄的小巷之中顿时下起了一阵腥臭的血雨。
越来越多是僮客通过这种方式跳过叟人用桌椅搭建的矮墙,他们杀人的手法甚至比这些叟人还要残暴,很快,守在此处的叟人便吓得不敢搏命,纷纷掉头逃跑。
甘宁提着剑,踏着血水环顾四望,如今几十人护卫着他,他信步的从死尸中走过,那气势俨然像是一个从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将军。而王越则是紧紧跟在甘宁身旁,他虽然年衰体弱,但凭借着熟练的剑法仍是杀了不少叟兵,这让甘宁在一旁暗暗心惊,不免怀疑其对方开始所说的在战阵之中难敌军兵的话来。
这时有腿脚灵便、熟悉路况的传令兵从小路捷径上走来,言称最主要的北门已被拿下,而孙肇大营便在城北,等他们发觉城中有异,想要入城时,就得多花费时间绕路进城。王越听见后,知道这时间足够全部拿下各处城门了,便对甘宁说道:“前面应是再无抵抗了,我等不妨一边收兵齐聚,一边鼓噪前进。”
甘宁面露诧色,说道:“怎么,府中危急,此刻难道不该是急速进军么?”
王越忽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甘宁一眼,冷淡的说道:“放心,孙肇逃不掉,彼等名士若真有壮烈死节、不肯阿附奸佞者,朝廷也不会亏待了他们。”
甘宁立时觉得有异,如今这个局势,若是不知道他们已经开始了fǎn gōng,没准还真会有些人投机取巧,舍身阿附于刘瑁的武力之下。可是即便如此,只要事后顺从朝廷,也不枉是一次委曲求全,朝廷为稳新附之州,未必会清算他们……
想到这里,他忽然愣住了,饶是这场根本不能给这个健壮威猛的汉子带来丝毫寒意的微雨,他也仍不可避免的打了个寒噤。眼下四处城门都堵了,孙肇等人已是瓮中之鳖,但此时再拖下去,难保孙肇不会狗急跳墙,而州牧府中的那些豪强名士也会……
“你知道我刚从哪里来的么?”王越没有看他,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刚从北边策马赶来,最新的战况,统领白水军的都督杨怀已然率关投降,如今裴公大军正赶往葭萌、剑阁一带。你以为孙肇、张鲁、赵韪他们还有机会么?大军过处,即便是益州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我等要做的,是将一个干干净净的益州奉还给朝廷。”
甘宁咽了口唾沫,如果王越说的是真的,那此时也容不得他拒绝,他只能依言行事。在收束部众前往州牧府的路上,他又忽然想起初次见到裴俊的时候,裴俊虽然饶有心机,但年纪轻轻,本性还不至于这么残忍,而且他的任务是减少朝廷伐蜀的阻力、让益州zhèng quán顺利平安的交接,像是王越突如其来的打算,并不符合裴俊的利益。
若是王越此为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算计,那王越背后恐怕另有他人。
而这个人是谁呢?甘宁一边想着,一边开始隐隐担忧着自己或许被王越拉入一场涉及利害的局中了。
州牧府中,吴班、吴懿两兄弟接连被砍伤擒拿,几个剽悍的叟人将他们两个捆绑在柱子上,来敏则是被人押着,死死地按倒在刘焉灵前。
灵堂内的慌乱很快便被制止住,刘瑁慢慢的踱着步子,满城风雨飘摇的景象、以及在宛如漂浮着的雨幕之中隐隐传来的喊杀声,让他有种诗一样的快意。记得当年他与父亲刘焉为了入蜀,在湿滑的山道上连鞋子都掉了,他们父子两光着脚来到益州,又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天,刘焉同样是杀了不少敢藐视州牧权威的豪强。
那时候的父亲站在落着雨的庑廊下,想必心里也是与他有着同样的感受吧?
等孙肇手下的叟兵、青羌将城中跟着来敏顽抗的豪强部曲铲除干净,刘瑁便能重走一遍刘焉的路子,踩着这些人的尸体坐稳大位。
他正怡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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