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有水旱疾疫,则开仓廪,悉府库以赈之。”————————【治平篇】
侯汶相貌堂堂,既是出身太原侯氏,但因为平日里表现的颇为清正耿直,为同侪所敬重。几次风波下来,虽然不曾晋升为官,倒是安然无恙、保全禄位。
胡邈是听过对方大名的,知道他讲清高,所以怕被对方看轻、也没备什么薄礼,径直下阶出门,以寻常的流程将侯汶迎至正堂。
宾主落座,胡邈又一边指使人去请长安令王凌,一边打算在王凌来之前,二人先做一番寒暄,互相摸个底:“长安百姓苦旱久矣,盼朝廷赈济如盼甘霖。御史奉诏督粮,正可见国家拳拳爱民之心、可解此方百姓忧难。”
侯汶拧着两道好看的长眉,脸色发青,阴阳怪气的说道:“京兆尹自然是晓得分寸的人,长安百姓还得靠你这个本地守令来解,我不过一区区六百石,可不敢越俎代庖。”
胡邈眉头一皱,心中暗道莫非是自己与董承相善的缘故,所以不为侯汶这些士人所喜?但如此关头,他还摆这副作态,倒显得有些不顾大局,与传闻中的声名不甚相符了。
这般想着,胡邈声音也有些生硬了,他回敬道:“侍御史监察不轨,柱下此番前来是肩负王命,奉诏持斧,岂有袖手无为的道理?还请柱下三思。”
侍御史在周代的时候被称为柱下史,因而胡邈有此一说。
侯汶本就不悦,他在御史台过了好些年清贫的日子,起先在王允麾下,要保持一个清廉的形象,故不敢造次;后来又在刚正的桓典手下,愈加不敢有什么非分之举。如今好不容易讨来外任的机会,如若能趁着职务之便,多赚些好处,又何乐不为?倒是这个胡邈不开眼,一点‘意思’都没有,也不知朝野对他‘善交际’的风评是怎么来的。
当下,他用冷冷的声音回道:“我确实是肩负王命,长安黎庶家中无粮,毁家难买一斛粟,这些朝廷都看在眼里。来之前我已奉有诏令,京兆不同他郡,此次开仓赈济,由太仓令与我一同处置。太仓的谷麦有太仓令王绛调派,王君办事谨慎有度,我不好干涉。至于京兆的仓廪,就得劳烦胡府君了。”
“不敢,不敢。”胡邈一直紧蹙着眉头听着,此时方才舒展了几分,笑着说道:“我已想好安排,等明日时在东西市里开设店铺,低价售粮、另外在城门处搭建粥棚,为为饥人作糜粥。御史届时与我同去监验,督促放粮,如何?”
“胡府君。”侯汶没有答话,反倒屈指叩了叩桌案,很有一分审讯的模样:“朝廷若就此为止,那城中这帮哄抬谷价的豪商大贾可还查办?若是就此放之不理,他们赚足拿够,得不到教训,下一次还会再效今日做法。只是这民心,可就再也回不来了啊。”
胡邈愣怔了下,答道:“豪商哄抬物价,这件事我早有耳闻,近日正准备遣吏处置。”
侯汶单握一拳,放置案上,冷笑道:“可我听说长安有几家豪商大贾与府君关系匪浅,这一次公然抬价,官府在我来前却迟迟不见处置,诚然可疑啊。”
“府君,长安令来了。”门亭长忽然走了过来,在檐下说道。
胡邈有些羞恼,他冲门亭长摆了下手,表示先不急着带王凌入内。而后趁着此间无有他人,沉声问向对方,要把这事弄清楚不可:“御史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自诩做的干净,没有证据,但御史风闻奏事,若是就此劾奏他,胡邈也会惹来一身麻烦。但对方看上去没有任何要将此事上奏的意思,胡邈逐渐习惯了对方与传闻中不符的做派、甚至隐隐有些熟悉,这种拿着把柄要挟对方的做法,不正是说明自己也是有取所需么?
侯汶笑了一声,终于图穷匕见:“太仓的米粮大半要作军用,用一分米粮,日后朝廷用兵就少一分米粮。而京兆仓廪则不同,此次赈济,我想还是要以京兆为主。那些豪商囤积居奇,其间或有亲疏,只要府君秉持公义,谁还敢说什么是非?至于京兆的赈济,不妨就由在下来督管好了。”
原来是看别人赚够了,自己心里头不忿,也想趁机捞上一笔?
胡邈心中讥笑连连,他此前刻意打听过侯汶的家世,虽是出身太原侯氏,但家道中落,自小贫困,因为曾将唯一的米粥给母亲吃而为乡人称善,由此被太原名士郭泰看重,与郡府推举为孝廉。这样一个自小过惯了民间疾苦的士人,入仕之后只会走两条路,而侯汶显然是走了人们最常走的那一条。
他明知故问道:“御史说的是!只是京兆仓廪储粮并不多,不然朝廷也不会再让太仓调配,若让京兆一力承担,总得有个万全的法子才行。”
“这不难办。”侯汶心里早就有了计划,他收回放在桌案上的手,两手叠放腹间,一派文士风度:“煮粥的时候米豆参半,黎庶只要不饿着,又有不劳而得的粥糜,便不会有事。等府君处置了长安豪商,清查家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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