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谗谤,判忠邪,上不损朝廷事体,下不避怨仇侧目。”————————【书简·与孙威敏公】
初平三年五月二十一日。
未央宫石渠阁,渠流清水,习习风凉。
秘书郎韦康从中蹑足走了出来,一路来到旁边臣子等待宣召的廊房里。廊房里等待的众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韦康一眼扫去,太尉马日磾、前将军赵谦等人皆是满脸期待。
“实在是让诸公久候,国家刚看完书,正打算休息。”见众人着急,韦康立即补充道:“诸位若是有事,不如写就奏书,由我转交给国家。”
众人没有料到皇帝会对此事异常冷漠,纷纷交头窃语。倒是马日磾与赵谦对视一眼,显然是早在意料之中,须臾过后,马日磾将一份联名奏疏交给韦康,非常坚决地说道:“我等在此恭候陛下圣裁。”
听这口气,看来今天非得要让皇帝给出一个结果才肯罢休了。
韦康不敢顶撞列座公卿,只好迈着步子又返回石渠阁。
他悄悄打开门扉往里探头,准备看看情况,眼前却突然被一道身影挡着,秘书郎王辅的声音在跟前说道:“元将,国家问你为何在门外不进来。”
王辅的突然出现顿时把韦康吓了一大跳,同样是待人接物,王辅根本不如其兄长王端那样谦和有礼,反倒是常常喜欢让人下不来台。
韦康躲在门外的小动作被人发觉,此时赧颜进去,看到皇帝一边拿着书,一边喝着水,小黄门穆顺站在身后摇着扇。底下坐着秘书令射坚、秘书丞王凌,再往下分两边各自坐着秘书郎王粲、王辅、杨修、法正等年纪平均十五六岁的少年。
这些人再加上韦康自己,便是朝廷新设的秘书监所有成员,也是三天前的承明殿策问表现优异,被皇帝精心挑选后,得以随侍省中,与皇帝一同读书、谈论时事,地位与侍中、黄门侍郎相差无几的秘书郎们。
他们才学、眼界俱是不凡,可以说是同龄人中的精英,自从得选为秘书郎,便开始日日进宫随侍。这三天的相处中,逐渐被皇帝平易近人的脾性所感染,各自都熟悉了起来,再无一开始的生疏。
皇帝将这些秘书郎视为自己的人才储备、亲信班底,平日里都是温言细语,但这时他见韦康进来,头也不抬,直接说了句:“他们都还没走么?有让你带什么话吗?”
韦康被皇帝的未卜先知吓得心跳加快,这几日相处的经历告诉他皇帝这会的心情并不愉快,他小心翼翼地把马日磾等人联名的奏疏递了过去。
皇帝放下书,一只手中仍然拿着茶碗,乜斜着眼,空着的另一只手往卷着的奏疏轻轻一拨,将其打开。径直扫视几眼名单后,皇帝将茶碗放在案上,问向在座众人:“尔等以为,王司徒可有罪乎?”
虽然早已知晓马日磾与赵谦带众臣来石渠阁的意图,但在亲耳听到皇帝这句话后,向来镇定自若的射坚,藏于袖中的手亦是止不住的震颤发抖。
见众人都不答话,皇帝面不改色,面上浮现一丝和煦的笑容,这是他平常最喜好做的姿态:“朝中大臣自太尉马日磾以下,皆联名上书参劾王允屡抗圣命,赏罚无道。在对李傕等凉州诸将事上,更是进退失措,独断专行,酿就如今大祸。依我之见,王司徒难逃其咎。”
秘书丞王凌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堕冰窟,他从席上起身,移到一旁对皇帝稽首拜伏道:“司徒虽处置失当,行政决策多有偏颇之处,但他对朝廷却是一片忠心,还请陛下念在司徒定策诛董,有匡扶社稷之功,对其网开一面。”
王允固执专横,朝野皆知,但王凌却不能在皇帝面前说他的不是,只因自己这秘书丞是靠王允提携才得到的,只因王允是他的亲叔父。
“彦云。”皇帝叫着王凌的字,看似是寻常的问话,实则话中的分量重逾万钧,压的王凌喘不过气来:“你的才干,这几日我都看在眼里,秘书监制度草创,又少先例可循,全赖你与射文固费心维持,建立章程。你既是王司徒的亲族,又是我欣赏的臣子,我自认有必要问一问你,如今朝廷因他的缘故随时可能倾覆,他即便诛董有功,我又该如何给王允网开一面?”
王凌只觉得呼吸一窒,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马日磾、赵谦等人与王允之间的争斗已经在皇帝的刻意挑拨、引导下,到了你死我活、彼此难容的地步。王允刚愎自用,在朝堂上大肆封赏亲信,在扩张自己势力的同时,又一味地遏制皇帝的政治诉求以及其他人的势力,在重要的事件上寸步不让,不容丝毫商量。
不仅皇帝无法在朝堂上做到君权独尊,就连太尉马日磾、前将军赵谦也无法让其族内子弟、党羽插足。
王允总以冠冕堂皇的言辞阻绝了他们的以权谋私,俨然忘却了当初共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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