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虽是背地里背了个妒妇加悍妇的名头，都暗悄悄的说她是泼得没边没棱，硬是逼着卢翰林不得纳妾，其实这人却是长了副温和长相，说起话来语调也不见凌厉，话语间也是有条有理的。

    林岚从前的性子也爽朗过的，对于苏夫人这类型的人也无甚偏见，卢翰林惧不惧内，苏夫人是不是河东狮，那都不要紧！卢茗这女孩儿适不适合乌琮，这才是最要紧的重点！

    也许是林岚这殷勤之意实在是太过满溢，苏夫人和林岚谈了半响之后，也找了个由头，让卢茗和乌沁结伴去看花儿系香囊去了，这才正色问道：“林夫人这是为了贵公子来探我口风罢？我们茗儿是那儿入了夫人的眼了？我家这孩子性子带了点跳脱，寻常小户人家尚好，贵府这等高门大户，怕是我们茗儿当不得大任的……”

    这种不拐弯抹角，有话直说的爽快人，林岚已经是许久不曾见过了，忽然之间就莫名的觉得这样的娘养出来的孩子必然也是个个大方利落的，简直是不能感觉更好了！林岚便笑道：“苏夫人问得直截了当，我自是也会答得坦率大方才对得住你这坦诚以对！我家不过是镇国公府里头没实权的三房，算得了什么高门大户！况且这么些公侯府邸，三五代过去后，能屹立不倒的能有几家，多数不过是还有个架子在那撑着罢了！”

    “我们家这种不上不下的，父辈没什么大功勋，不过是依仗着点儿家底啃老本过日子……如今也是孩子自个儿争气爱读书这一条还能说说嘴罢了！苏夫人既然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家琮儿这孩子是嫡长子，自幼便是个省心兼老成的，不仅是管得了他自个儿，就是连着他二弟也是管得甚好……只是这性子太老成了，沉稳有度是沉稳有度了，少年人的活泼跳脱却是见不着了……”

    “我看上你家大姑娘，也就是喜欢她这点子鲜活的跳脱，和那些个中规中矩的女孩儿不同！谁不是年少过来的？能活泼些闹腾些才算是年少嘛，一家子都是那等沉稳过了头的，岂不是日子过得甚是无趣？你家大姑娘和我家这大儿子，倒是能恰恰的互补融合了，岂不是好？”

    “至于纳妾买小这方面，苏夫人约摸也是知道我家后院如今的状况的……我也不瞒苏夫人，我们老爷这个，我是管不了，也无心去管，我只顾好我自个儿的上房，只养好我上房里这几个孩子，也就够了！而我的孩子里头，三个儿子我都是一样打算的，他们成亲之前房里不放人，成亲之后也不会给房里伺候的丫头，不仅是我不会给，连我们老爷也应承了我，不会勉强孩子们，孩子们成家之后的事儿，他不会插手……”

    之前林岚说什么，苏夫人都只沉默听着，并不插话，似是只听不信，并没有把林岚的这些说辞放心上的意思，直到林岚说到这纳妾问题上头，苏夫人一贯平静的表情却是再也维持不住了，抬眼看着林岚，诧异问道：“林夫人说的可是真的？据我所知，这京中许多人家都是有往孩子房里放人伺候的旧例的……”

    林岚点头一笑，淡淡道:“既然是又旧例，自然也能有新例，也还能有个‘例外’不是么？苏夫人且就当我们家这是‘例外’罢！我也相信我这几个孩子，别的不说，持身端方，和他们父亲不走同一样的路这点，他们还是都能做到的……况且我的大儿子二儿子都是正经读书人，苏夫人也听闻过他们读书上头的天赋罢？既然是有你家卢翰林那般‘例外’的读书人，为什么就不能再有我家这俩儿子一般‘例外’的读书人呢？”

    “我也不是那等迂腐的婆婆，将来孩子们自个儿能有自个儿的生活的，我是不会在我儿子们家的后院里插手的，他们若是能学着苏夫人和卢翰林这般鹣鲽情深，那便是他们的福气，所有孩子都一母同胞便是更大的福气！”

    苏夫人这回是真震撼到了！自她带了大女儿出来亮相的这些时日以来，虽然也见过些贵族夫人们说是看上她女儿卢茗的，也有隐隐约约表示能接受她不许未来女婿多纳妾的条件的，但真真正正是摆明了说绝不给自家儿子塞通房丫头和表达对她家这种游离于贵族圈子外的“例外”表示羡慕并向往之的，林岚是唯一的一个！

    要是真认真说起来，苏夫人和卢翰林这鹣鲽情深，其实也仰仗了些外物才能最后达成的——卢翰林并不是京都世家里的人，他是外头郡县里凭着读书，一步步的考了进京成了翰林的。而苏夫人如今还能站在这京都的世家圈子里没被排挤出去，却是得益于她的外祖母扶风郡主……即便是到了苏夫人这一代已然没了任何封号，但扶风郡主那边算过来的家世，依旧是比卢翰林高了不止一截。

    卢翰林不纳妾买小的原因里头，未尝就没有因为家世悬殊这一部分，苏夫人算得上是下嫁于他，和大部分高嫁低娶的人家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或许这么些年来，卢翰林是已然习惯了和苏夫人两个人过日子，但当初还没生下嫡子之前，卢家长辈们隐隐的压力也曾经是苏夫人的心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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