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琮又深深看乌泠一眼，便抬手往回廊拐角处一迎道：“那就请大妹妹领着我去那儿罢，冬日里也冷，回廊里大抵不如有地龙的屋子里头暖和，这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乌泠便真的领头往小耳房走，口内还笑道：“这倒是不怨大哥的，大哥的心思从来都在读书上头，大哥那里会记得这许多？这些都是后宅里头些许烦扰俗事，有我和沁儿帮着太太理会也就是了，那里好扰了大哥读书？”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乌泠已经领会了自己要找她说话的大概意思了，乌琮知道这个大妹妹必然是个聪明的，不然也不会被林岚那么大费周章的给她改了这庶女身份，但是这闻弦音而知雅意的聪明劲头，配着她如今这小小年纪，倒是算得上是意外了。

    乌琮自己就是打懂事儿起就被人一直喊神童的，几年前和乌泠如今年龄相当时，也没到这般水晶心肝玲珑人的地步，更别提乌珩这个还在正常范畴内的聪明孩子了。这就由不得乌琮更为重视起眼前这个大妹妹来了，才一进小耳房，便示意乌泠坐下。

    乌泠知道这就不是说三五句话就算结束的意思，便也不扭捏，直接坐在乌琮对面，含笑问道：“大哥是想问妹妹什么？泠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妹妹生就了一副水晶心肝，那里还用我说？约摸也是能猜个七八成了罢？”乌琮也笑了，原本严厉端着的脸也松懈下来，倒是有了几分符合他年纪的活泼气息出来了，“这个三房里头，明白人也不算多，但大妹妹你绝对是其中之一。”

    “大哥谬赞了！泠儿那里当得起明白人仨字？不过就是有点儿不入流的小聪明罢了！我知道我自己是怎么回事，有些事儿看得明白，有些事儿就能做得明白，然而也不是什么都能清楚，还是要靠娘和大哥好好教我才是。”乌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就是占了点前世带了来的优势，真是论起聪明来，眼前这位神童哥哥才是旁人难以企及的聪明人！有时候人与人就是有很大不同的，天赋这种东西，只能是说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乌泠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也能面对这种现实，所以这话说得实在算是完全真心。

    乌琮自是也听得出来这个大妹妹说的话里的真心，原本绷紧了的脸色也缓和下来了，只接话道：“这话说得重了，大妹妹看得透许多事情便是明白人，便是大智慧了！况且这内宅的事儿，我也教不成大妹妹什么，至于娘呢，她如今比从前好些，也是看透了反倒是好了，或许能教妹妹更多些呢！”

    因为知道乌琮为了前程和这个已经走向低谷的三房，读书用功得紧，回家一趟也实属不易，乌泠便无心和他闹虚的，只抬眼看向他的眼睛，认真的忽如其来的就戳破遮遮掩掩的窗户纸：“大哥且放心！别的话泠儿也不想多说，就只说这一句！泠儿知道大哥心里担忧的是什么，也知道大哥带着二哥哥用功读书是为的什么。”

    “泠儿虽然不是那种千伶百俐，能走一步看十步的，但也知道事情要分轻重缓急，也知道咱们三房原本就及不上长房还有爵位可袭，老爷已经……就这样了，将来靠读书晋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这路，注定是要哥哥们担起重担来，带着瑸哥儿一起走的了！泠儿一介女流，外头的事儿不懂也接触不到，能为娘，为哥哥弟弟们，为沁儿妹妹做的，也就只有尽心尽力的管好这后院了！”

    “娘看透了，自然也就放下了，后院那几个新添的……本就是娘自己的主意，就是娘放下了的决定……大哥大概是只知道娘带着我和沁儿在京郊别庄住着未必顺心，却是不知道娘就是在那儿想通了大彻大悟的。娘如今这般放下了，现如今趁着没人，我就说句大不敬的，这于我们当儿女的来说也算是幸事——不仅仅哥哥们是这样想的，我和沁儿也是这样想的……”

    “还有就是我和沁儿的真心这点，大哥或许还忧心我们会对娘的真心不够……但不仅仅是我，就是沁儿，我也能替她打个包票，娘既然说我们是嫡女，我们便是她亲生的嫡女，便是哥哥们的亲妹妹，便是瑸哥儿的亲姐姐！娘和瑸哥儿便是我们当女儿的当姐姐的责任，便是我们要保护好的一切！”

    “哥哥们忙于读书，回家的日子也不多，或许一时半会儿也察觉不出来我说的是不是真心，那便且看以后！我虽然读书不多，但道理还是懂的！说句不怕大哥恼的话罢，我和沁儿都是将娘和弟弟放在自己前头的，不说什么虚话，就只单单是娘一直看顾我们俩的份上，为了娘一直不变的看顾，我们也是要让娘和弟弟好好儿的，一直好好儿的！外头的事儿我们帮不上忙，但是家里的事儿我们能管，我们能协助娘将这家管得顺服平安，也能让哥哥们没有后顾之忧！哥哥，你且看以后！”

    乌琮愣在原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对这干脆利落的妹妹该说什么，只怔怔的看着乌泠，月光透过琉璃瓦便添了三五分朦胧，乌泠的脸就在烛台侧旁，柔和的月光和明亮的烛光，都清清楚楚的将她眼中的真挚和坚定传递给了乌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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