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二十九年,十月孟冬,岁首,初一。
在颛顼历的第四个岁首,李恪总算从苦酒里找到了那么一丝年味。
家家烹羊,户户屠彘,整只的羔豚被洗剥干净架在火上,连家中的看门狗都能分着整块的肉食。
辛府在晒场铺摆场面,置席六十,日夜不歇,酒肉佳肴如流水般穿流在闾巷,更是将整个里中的年节气氛推到了最gāo cháo。
大秦的新年呵……
李恪斜依在竹靠上,抬着头,仿佛能穿过层层的宅院,看到那喧嚣漫天的晒场。
近日里,苦酒里的欢宴有些多。
里典厉率敖得胜,工坊摆宴;八月间粟米丰收,里仓摆宴;旦迎娶武姬之时,理所当然要摆宴,现在到了岁首年端,更是户户家宴,处处欢歌。
里中大户齐齐发力,辛府在晒场摆了三日,再过两日,就轮到侥幸逃过一劫的里典服遗眷,然后田典妨答应宴一日,里典厉答应宴一日,最后由严氏主持收官,祭祀后土,再宴五日。
乡里们有太多的喜悦要发泄。
工坊驰名,已经开始接取吕丁以外的加工订单;獏行通渠,数月就让里中的平均亩产攀上一石;还有那不能宣之于口的大胜秦军,悖逆官府的荣耀;以及那能够四处传唱的苦酒富庶,民生不艰的自豪……
这样的场面或许在整个雁门都是独一份的,李家自然也不会独立在潮流之外。
今天李家摆宴,请了田典妨一家过府。
饮宴过后,严氏在正堂和田氏武姬叙话,癃展招待田典妨,小穗儿和丰一道戏耍,李恪把旦叫去竹亭,吕雉跪坐一旁,悉心奉茶。
初冬的竹林静谧安宁,竹亭里飘荡着淡淡的桂香。
梅花未放,百花凋敝,干封的金桂虽说寡淡了些,但至少还有幽香扑鼻。
小火炉扑腾着滚开了水,吕雉拂袖拎勺,撇开碎瓣,舀起一勺斟给李恪。
李恪颔首微笑,点头轻谢。
吕雉红着脸说了声不妨事,转了个向,又要给旦斟上。
旦鼓着腱子肉很猛将地盖住茶碗盏:“为将之人,非酒不饮!”
吕雉怔了一怔。
李恪没好气地瞪了旦一眼,说:“在我处只有茶饮,你要饮酒,滚蛋!”
旦早就知道滚蛋是什么意思了,当即就丧下来,双手捧盏递到吕雉面前:“谢过娥姁……”
吕雉忍不住掩嘴偷笑。
斟了茶,旦把茶盏一搁,奇怪问道:“恪,你打算何时与娥姁成婚?莫不是真要等傅籍以后?”
“傅不傅籍其实无妨,不过我近日就要加入墨家,成亲之事,怕是还要等上几年,雉儿与媪也都允了。”
“加入墨家?”旦惊呼道,“你今岁都十六了,若是此时加入墨家,何时再去学室?”
“学室出身,小吏尔。”李恪不屑地撇了撇嘴,“我若是想做小吏,何须去学室空耗三载?”
旦张了张嘴,一时间居然有些无言以对。
现在的李恪真的炙手可热,咸阳有扶苏,洞庭有屠睢,中陵君严骏对他刮目相看,初为县令的汜囿更视他如珍如宝。
李恪若想出仕,随便选那条路走,至少都是秩四百石的官阶。
尤其是在楼烦县,县佐之位至今虚置,谁都知道,县令汜囿是等着李恪来主持獏行大局。
这可不是去岁苦酒里那般动用民夫三千的小工程!
楼烦县的獏行工程将覆盖四乡一十七里,不仅汜囿全力支持,就连严骏都调拨了郡治的将作官来给总监一地的墨者们打下手,显然是准备在全郡范围内铺开。
李恪若是应了此事,不出三年,肯定会被拔为郡官,继续在全郡主持獏行事务。
这是一条通途的大道,三年后李恪不过堪堪十九,若是一切顺利,他说不定就能平步青云,在三十岁前做到将作少府,直入九卿。
秩两千石,也是小吏?
旦能理解李恪不想去学室浪费三载光阴的想法,可放弃这样一条通天的官途,跑去加入什么墨家,值得么?
他急急说道:“恪,墨家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药,县佐是小吏?”
李恪很随意地摆了摆手:“官不在大小,秩不在高低,我有我的打算,你就莫替我操心了。”
“可苦酒里的墨家都散尽了,连憨夫都去前腰里总监一地,你要加入墨家,找谁?”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李恪摇了摇头,“不说我,嫂子身孕确实了吧?蛤蜊不擅妇科,乡上的那些个巫医,我总觉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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