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御书房。
大雪,夜色模糊了天上与人间的界线,回环往复的朱红色宫墙高耸陡立,窄窄的通道上,一架华丽庄严的步辇正静静地朝御书房去。
皇帝歪头觑了眼跟在步辇下的林增,林增正举起一只袖子悄悄地拭眼睛。
狗奴才!
皇帝似笑非笑地提起唇角:“停下,朕自己走走。”
林增忙叫停了步辇,扶皇帝下来,打趣道:“皇上,这夜里冷,还有风,这路上又没有好看的梅花啊什么的。”
“多嘴。”皇帝迈开步子悠悠然朝前走去,林增叫步辇跟在后头二十米处,自己从小太监手里接过琉璃灯笼来,替皇帝照着笔直的长长的路面。
“好好儿地,你哭什么,教旁人以为你做事出了差池,挨了朕的训斥呢!”
林增没想到竟被皇帝看了去,当下讪讪地道:“皇上,人老多情,奴婢是替皇上高兴呢。”
皇帝“哼”了一声。
林增因道:“镇北侯府满门忠义,实在令人……”说着又不觉哽咽起来。
黑暗之中,皇帝眸子里有星辰璨璨,也不由得轻柔地“嗯”了一声,舒了口气低声道:“都是好样儿的!”
林增再一次拭了拭眼角褶皱处的老泪:“郡主长大了。”
“未必。”皇帝矢口否决,顿足之下拿眼角余光觑了眼林增,方抿嘴释然地笑道,“倒是不枉娘娘与太子疼她一场。”
林增会意,不免替皇帝汗颜:“正是,郡主毕竟是女孩儿,谁对她好,她心里再明白不过的了。”
皇帝看着不远处天幕下御书房屋檐上齐崭崭的脊兽,终于傲娇地笑起来。
扶着林增朝前走了不多一会儿,却见有人远远地一前一后迎上来。
“皇上。”
“皇兄。”
皇帝驻足一看,来人是紫部京与赵王两个。
赵王见皇帝身着红色团龙常服,貂毛领的玄色绣金斗篷,于风雪之中精神抖擞地走来,当下虽有疑惑却不曾表露出来:“皇兄踏雪而归,真是好雅兴,臣弟可否陪皇兄走一段?”
皇帝闻言哈哈笑道:“使得,赵王随朕走走吧。”
这笑声竟有金戈铁马之音,赵王心下不由得一惊,笑容便有些僵硬,好在天色昏暗,也无人瞧见。
紫部京也不敢搅扰了皇帝的兴致,当下只得勉为其难地收敛了方才与赵王争执之后的满身郁气,垂头尾随其后。
赵王一路说了些笑话,引得皇帝开怀大笑,待回到御书房坐定,皇帝显然无心政务,赵王便打算告退,却不想紫部京直言不讳地道:“皇上容禀,微臣听说这些日子以来,因风闻李家军要解散,这大都人人踊跃,都争先恐后地往西北去了,那边竟热闹得紧。”
皇帝果然好奇地问:“这是作甚?难不成李家军功成身退,所以百姓们特地去告别,送些鸡蛋或者鞋袜,以示感谢慰问?”
赵王在旁边好笑地道:“就是!好了紫大人,你就不能沉稳点?这一有鸡毛蒜皮的事儿就一惊一乍的性子什么时候改一改?这天寒地冻的,夜也深了,宫门都要上钥了,走吧,有什么事明天朝上说也是一样的。”
紫部京冷冷地朝赵王哼了一声,一点面子也不给。
赵王无奈地朝皇帝笑了笑。
紫部京却正色道:“皇上,是这样的。近来坊间传言,说李家军人人一副赤胆忠心,彪悍勇猛,手中武器精良,足以一抵十。因而这大都不少权贵高官府上,皆闻风而动,纷纷赶往西北大营挑人,都想请回来当护卫,唯恐迟了一步被人抢先了去!
“甚至那些银庄银楼的富户,镖局,也都不肯落在人后,如今连各地的豪商也都得了消息,竟都涌往西北去了。”
皇帝坐在宝座上眯起眼,一时喜怒不辨。
赵王淡淡地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至少能给一部分李家军在大都一个落脚之处不是?”
皇帝眉毛挑动了下。
“皇上,微臣以为,之所以有这样的传言,是因为李家军作战忠勇乃世人有目共睹,大家也都认同,方才有此争抢。微臣先前听说三大营人手不足,因而微臣斗胆向皇上建议,不如趁此机会,请镇北侯从解散的李家军之中挑一部分精锐出来去三大营。”
赵王瞳孔一缩,当下怒目呵斥道:“紫大人,休得无礼!三大营乃皇上亲兵,岂是你一个兵部左侍郎可随意置喙的?你怎敢替皇上作主?!”
见紫部京依旧倔然而立,没有半分意识到错误的样子,赵王皱着眉头嫌弃地甩了下袖子。
没想到耳边忽听得紫部京理直气壮地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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