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等左庸打来电话时,孙清娜把家里发生的事讲给他听,听完爷爷的故事,左庸轻轻叹了一口气:“一会高兴,一会不高兴,跟小孩似的。”
孙清娜听到左庸随口的评价,又心里一动。真是知父莫若子。
初接触公公时,公公的一会高兴一会不高兴,给了她好大压力,让她总是反省自己。孙清娜一直在反省,公公从来未改变。
听完左庸评价后,孙清娜忽生顿悟。
这一顿悟不打紧,不知是不是首因现象作崇,孙清娜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不再觉得公公应该是一个值得尊重的长辈,吃着公公做的饭,心里也没有了感激之心。只有想到他六十多的年龄时,才会松懈心理防线,觉得应该对他好一些。
恶露在出月子的前两天终于干净,敏感部位侧切的伤口也基本长好,漫长的熬日子的痛苦状态终于改善。孙清娜的体能,已经使她可以在家里随意走动。
意想不到的尴尬来临。
有一次看到公公上厕所没关门,孙清娜忙退回身。这一躲,紧接着又发现上了厕所的公公没洗手接着炒菜去了。
孙清娜硬生生地站在门口数分钟,不知道怎么安抚自己。
诸如公公进屋就脱长衫长裤且不回避孙清娜,午饭后,沙发上睡着睡着突然大声叫着伸懒腰,随时随地张口闭口“册那”……生活真是五味杂陈啊。
孙清娜思量再三,考虑了依靠自己妈妈,或者请两位保姆的可能性字后,唯有假装视而不见。
也许生活注定得在是非对错混杂中前行。
也许难得糊涂才是生活的不二真谛。
不过,欧元,却使温吞的孙清娜忽然棱角分明起来。
空调虽然开着,欧元脖子褶皱里还是捂出痱子来。每逢洗完澡,婆婆抢先拿来爽身粉,对着脖子豪扑。抢先拿,是因为觉得孙清娜扑得太少不爽气。
孙清娜力争控制情绪。她心里想得是,扑爽身粉,已经是一种退让了,要按她得意思,根本就不应该扑。
“我们小时候都扑的。洗完澡就扑。他爸爸小时候一直扑的。”婆婆又拿出“我们那会儿”来。
孙清娜听得直皱眉,蹭蹭蹭奔到电脑前,百度一下爽身粉的危害,转身跟婆婆说:“我搜了爽身粉的危害,在你做股票的电脑上。你自己可以看一下。从今天开始,洗完澡欧元脖子不再扑爽身粉。”
“不扑爽身粉扑什么?”一直旁听的公公抬高眉头睁大眼睛问。
“松花粉,玉米粉。已经买回来的爽身粉也不是不能用,只是不在脖子褶皱多的地方用。”孙清娜回答。她的语气尽量正常。
“他爸爸小时候我们一直给他们用松花粉的。松花粉是全天然的,比滑石粉要贵,要好。”公公回忆道。
孙清娜趁机看看婆婆,恰巧婆婆也在看孙清娜,四目相对,婆婆声势低下来,开口:“现在好像没有松花粉卖了,也可能是我很久没出门不知道哪里卖。”
孙清娜没有趁胜追击。
关于争绝对权威这件事,孙清娜还没想清楚。
欧元何时吃饭,吃多少;欧元多久拉一次嗯嗯,每次拉多少;欧元穿多厚,甚至穿哪件衣服,等等等等,婆婆都有热情参一脚。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月子里,这些婆婆一人说了算的事,如今,恢复过来的孙清娜开始争权了。
渐渐地,孙清娜发现,凡事在婆婆那里几乎没有“度”,从来都是非此即彼。比如一件衣服给欧元穿上,她不是担心穿得薄,就是担心穿得厚,从来不认为恰恰好。
接着,孙清娜发现,无论她怎样对欧元,婆婆都不满意。喂奶的姿势、喂奶的时间、抱欧元的方式……婆婆似乎永远有热忱,一遍遍指导。
一丝一缕,孙清娜积攒出一肚子火来。
晚上或早上,自然会抱怨给左庸听。
左庸倒还算公道:“我妈妈这个人,就是喜欢表现她自己。总觉得自己是对的,希望别人都听她的。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不必委屈自己。”
“要是我不听,我跟她吵起来呢?”
“她十有八九不会跟你吵起来,最多争辩两句,然后默默走开,接着沉默半天一天。第二天,她不会罢工,仍旧会来照顾你和欧元,除非你明确告诉她以后不用来了。”
经左庸这么一说,孙清娜倒自己火气消了不少。
这一天,孙清娜在卧室哄欧元睡觉。欧元便吃奶边睡,不方便换身,便由着他吮吸下去,吸得她疼痛难忍。好不容易忍到欧元懈怠,眼看他要沉沉睡去,公公忽然又没来由地大声叫着伸懒腰。
欧元被声音惊动,受惊般手在空中挥了一下,重新用力啜起本已干涸的粮仓来。前功尽弃与疼痛,令孙清娜火光大冒。
这种火光,又不能照实发出来,难免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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