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知道无忧之城的具体位置。我的夜游基本上是散漫而随性的。在这之前,因为不知道应该先往哪里去。我甚至于像雕塑那般,在院子里伫立了半宿。
最后我决定随心所欲,从黑夜一直走向黎明。
夜色是幽美的,如缓缓流过的水,无声无息的歌唱。当日间的喧嚣完全沉寂下去的时候。那些曾以为是熟悉到厌倦的景物,在此时竟呈现出一种似雾非花的恬静。
这里是位于天朝西北戈壁的一个小镇。镇名雅满苏。是维吾尔语“苦水”的音译。也是我自幼生长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镇子南边的简易公路上。又沿着公路,向东方踽踽而行。
镇子南边的大坑里生产着一种极其平凡的金属矿石。已经开采了几十年。据说这种金属在国家库存里严重堆积滞压。但是这一代年逾半百,身心俱疲的雅满苏人必须惯性机械的开采下去。因为在当下,不能创造物质价值的人是没有生存权的。哪怕你只能生产创造过剩价值,你也必须保持这种运动状态。停下来,就等着饿死。
公路的两侧矗立着成排的高杆路灯。是专门为了夜深人静,寂寥无人的意境而照亮的。也许只有在此刻,才能感受到它们那宁静幽远的亲切吧。又似乎在召唤着什么,是回家的路吗?
公路的前方是一个向下倾斜的小山坡。坡的南下边,是一条自建铁路。边上有一个临时停车点,也算是一个没有候车室的简陋小站。自西而东的简易公路也顺着这个小山坡的顶部折拐向北,在渐次连绵的路灯下延伸向黑暗中遥远的都市。和那些仿若繁华的凄美。
小镇上不时的会有一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掘金客到访。他们乘坐着那列用来运送金属矿石的铁路客货机车。狂躁而亢奋的涌来,又在诅咒和失望中离去。周而复始。已成为令雅镇人麻木的景观。究其起因。居然是因为他们都相信了不知是谁发布在网上的恶俗小广告:
“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这里新近发现了全世界最大的金矿。满大街都是裸奔失控的美女,还有许多用金砖投掷砸人的疯子。。。”
我在小山坡的顶上停下来。兴意索然的四下环顾。小站上此时静悄悄的。沉默的铁轨在路灯的掩映之下依旧泛着冰冷的光。夜幕在残月和灯火交辉中,却是感受不到原本应有的压抑。
在这里我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些什么:少女孤单的清影;妹妹从角落里就开始远去的目光;人群炸开的轰响。。。都在眼前层叠流逝。
莫怕自欺
它一直在你身边
你所爱的
一样也不会得到。
只有人造的光鲜靓丽
撞骗招摇
就像灯火辉煌的城市
那一片闪烁七彩的霓虹
时常也会在凄迷里
一闪,一闪,一闪
这是在呼唤吗?
不!不!
这是在向你发出
冰冷的嘲笑
一个关于痴呆学院高材生的故事。一段沦为笑料的谈质。
原故事诗当然不是这样写的。那个故事里的主人公在理想破碎之后,不顾一切的奔出门去。心如荒原。。。如沙漠。。。全然不似我现在昏昏然睡遇而安的样子。是因为我比他圆滑,世故,成熟吗?
嗯,莫名想起了那个在改革开放初期令许多国人引以为傲的,比变色龙更加强大的社会适应能力一一变成另外一个完全不是自己的人。
变成另外一个完全不是自己的人。如果这样做的理由仅仅是为了生存,可是这和灵魂意义上的自杀有什么区别呢?这应该是比肉体上的自杀更为可怕的结果。就像是矛与盾的悖论:生命都没有了,适应生存的能力是否还需要存在?
哦,我又肤浅了。灵魂又算得了什么?捆绑了道义和良心吗?那也代表不了生命的全部。也许只不过是在名义上比肉体高尚罢了。而作为等价的交换:它带给人清醒的痛苦,远大于麻醉的欢乐。
所以时至今日。那种看似老旧过时的变色龙生存哲学。依然被许多肉体意义上的生命所推崇。是的,他们都没有死。而且活得似乎很充实。而我之所以厌恶,只是因为看不到最终希望而已。
纷乱的思绪伴随我不由自主的继续前行。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人们就是应该不断行走在路上的。静养于某处就是一种罪过,一种消极的人生态度。我自己也分不清这种意识的好与坏。也许只有走在路上的时候,才会有机会在不同的风景中偶然间遭遇意外的欣喜和感动吧。
来源4:fei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