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两刻钟前，赵括的中军帐内。
“启禀将军，长平关以东杀声震天。好像是援军仍不死心，继续强攻长平关，请将军早做决断！”
一名小卒，快步跑入大帐，高声禀报，脸上充满了希冀之色。
他盼着赵括下达命令，配合援军再攻一次长平关！
放弃攻打长平关，说得容易。
但是，故关就那么好打？王陵所筑营垒，就那么好攻？还是说，要攻打白起亲自坐镇的泫氏城？
这三处破局之地，没有一个比长平关容易攻取的。此时放弃攻打长平关，五十万大军突围的可能，至少降低到了两成以下！
然而，赵括却苦涩地摇了摇头。
他看向大帐内三十多名将作，道：“诸位将军，你们以为呢？”
“恐怕……恐怕我军即便再攻一次，也是徒增伤亡！”
“我军十余日强攻，秦人损失却不算大。末将以为，不可轻举妄动！”
“将不可因怒而兴兵，援军不知是谁主持，实在是太冒失了！”
……
诸将纷纷摇头，并不赞成继续攻打长平关。
他们和军中低级军官不同，经验丰富，目光长远，早就看出来了。既然十余日攻不下长平关，现在即便再多上十余日，也是白给！
赵括微微点头，道：“本将军也是以为如此。下面，咱们再讨论下，军粮的问题吧。如今，我军还剩下多少粮食？”
“是。”
粮尉彭市起身，介绍道：“我军被秦军包围后，原本仅有七日之粮。奉将军之令，粮食立即减为平时的三成供应。不足之数，以马肉稍作补充。三日后，伤马杀尽。再过十日，战马杀尽。如今……如今……即便只按三成供应军粮，也……也仅够四日之用了。”
“那……那就改成平时的两成供应。只有即将冲阵的将士，才供应一顿饱食。而且……”赵括微微咬牙，道：“从即日起，本将军的供应，改为平时的一成！”
“将军，您……”
“不必再说了！”赵括深吸一口气，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五十万大军被围，皆赵括之过也！若我还和将士们争食，那还算是个人吗？”
“但……但是……将军。”军中司马宋莫微微躬身，小心翼翼地道：“即便再削减一成军粮，我军也坚持不了多久。将军一人所省，更是微乎其微。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那宋司马的意思是……”
“在下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粮食我军肯定是没有了，但……但是……民间遇到荒年，没有粮食，不……不是还能易子而食吗？”
“你说什么？”赵括瞬间就明白了宋莫的意思，厉声道：“你难道想让我军食人吗？不可！万万不可！此计绝不可行！”
“但是，这是唯一的可行之策了啊！”宋莫话已出口，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直言道：“我军短时期内突围，已经不可能。摆在咱们的无非是三条路，一，全部饿死。二，投降秦军。三，以战死将士为食！将军有更好的办法，尽可以说出来，末将欢迎之至！”
“本将军……我……我……”
赵括，这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这些日子，受到的压力实力太大了。
先是五十万大军，因自己的无能，被秦人团团围困。如今，又到了不得不以人为食的地步。
只在顷刻间，他那满头乌发，就多了几缕白丝！
赵括真想一死了之！
然而，他明白，死亡对自己来说，已经是无比奢侈的一件事。
自己绝不能死！
因为，大赵倾国之兵，五十万众的安危，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自己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再苦，再难，自己也必须活着！
自己必须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背负常人不能背负！
一切的苦难，都是自己的责任，都是自己罪有应得！
“本将军，本将军以为……”
赵括的牙齿微微颤动，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
“报！大喜！大喜啊！”
陡然间，又有一名小卒，飞奔入内，高兴地道：“启禀将军，我大赵援军，已破长平关！咱们得救了！”
“什么玩意儿？你疯了？”赵括听了这个消息，脸上没有任何欣喜之色。
怎么可能？
有五十万大军的帮助，援军破不了长平关。
没有五十万大军之助，援军反倒是破了长平关。
这不是纯属痴心妄想吗？
不用问，是这小卒太过绝望，产生了幻觉——他已经疯了。
疯了好啊，至少他不用在尘世中受此煎熬，生不如死。
一时间，赵括都有些羡慕这小卒了。
不止是赵括这样认为。
“唉，又疯了一个。来人，把他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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