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和方从哲溜溜达达地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周围虽然人来人往,但大多是内廷的侍卫,普通的百姓被巧妙地隔离开来,既不会让朱由校一行人给人突兀的感觉,也不会让普通百姓靠近他们!
此时已经是九月中旬,即便在白天也能感觉出一丝寒气,可见小冰河期已经愈发的严重了,而朱由校自打出了酒楼就始终一言不发,这种沉默让方从哲这个官场上的老狐狸都感觉有些不自在!
走了一会儿,方从哲最终还是打破了沉默,他低声说道:“陛下对东林和东南大户的手段是不是过于激烈了?老臣以为,为了朝局的稳定,还是要缓和一些才好!”
朱由校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若是朕早三十年当这个皇帝,自然会徐徐图之,可现在大明已经病入膏亡了,朕没时间跟那些人周旋,只能用猛药,下重手,如果起作用了,大明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起作用,也不过是改朝换代的事情罢了!”
方从哲已经不是第一次听朱由校对大明的局势做出如此严重的评价了,只不过作为当朝首辅的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朱这个小皇帝会对自家的天下如此悲观,哪怕方从哲自己也知道大明现在是内忧外患,可他打心眼儿里不认为大明会这么完了!
“陛下之言虽然忧国忧民,但依老臣之见,大明现在虽然正是多事之秋,但远谈不上改朝换代的事情,老臣还请陛下振奋精神,以大明中兴为己任!”方从哲劝的很公式化,但也说出了他自己的看法。
“方阁老的话朕明白,朕也不会轻言放弃,不过此时的大明,如同一驾飞奔向悬崖的马车,如果能转过弯来,自然是海阔天空,但要是转不过来,自然也就是万劫不复了,朕希望内阁和朝臣对此有个清醒的认识!”朱由校深吸口气,说话的语气也略有些沉重!
“陛下为何认为大明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此言老臣不敢苟同,朝中百官也不敢苟同!”老方被朱由校的固执搞的来了脾气,语气也生硬了起来!
这也不怪方从哲生气,哪有皇帝天天说自家朝廷要完蛋的?而且朱由校把此时的大明看做末世,那岂不是说满朝文武,包括他方从哲都是亡国之臣?这样的评价方从哲无论如何都是不愿接受的!
朱由校看了看气鼓鼓的老方,才知道这老头儿也是个有脾气的,笑了笑说道:“方阁老不必动气,你听朕分析一下眼前的局势,再评价一下朕所言是不是言过其实!”
方从哲一抱拳说道:“老臣洗耳恭听!”
朱由校轻叹了口气说道:“朕先说说大明的内忧,方阁老执掌朝廷十余载,应该体会出最近二十年天气越来越冷,天灾也越来越重,百姓生活逐渐困顿,再加上人口增加,土地兼并,大多数土地集中到了少数人手中,而沦为佃户的百姓却要承受繁重的赋税和徭役,这种天气再持续十年,二十年,百姓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方阁老心里应该有数!”
正如朱由校所说,方从哲作为内阁首辅,是很清楚朱由校所说这些事情的,只不过方从哲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转变成亡国的祸根,但经过朱由校这么一说,方从哲感觉一团阴云在心底里骤然升起!
朱由校看着街上的行人,语气平淡地说道:“大明的百姓是天下最朴实的百姓,他们朴实到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会跪下来给你磕头,承认你是他们的天,但若是这口吃的都没有了,他们也会朴实的拿起任何东西,从你身上割下肉来充饥,朕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天下百姓吃饭的问题,而这也是最难解决的!”
方从哲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说道:“北地水利工程已经启动,南粮北调的事情,刘一燝和杨涟也会办好,百姓这口吃食终究会解决,如此一来这天下不就太平了吗?”
朱由校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治标却不能治本,就算熬过了这十几年,大明朝以后的日子依然难过,而且早晚有一天所有积攒下来的矛盾会彻底爆发,到了那个时候大明依然要完蛋,天下的百姓依然要遭殃!”
方从哲欠身问道:“那陛下可有治本之法?”
朱由校看了看方从哲,反问道:“方阁老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方从哲连忙说道:“老臣愚钝,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朱由校看着方从哲,良久之后才笑了笑说道:“方阁老不是没办法,而是不敢说罢了,你不敢说,朕却敢说,想要治本无非就是减少人口,或者增加土地,再或者以商养国,除此三策别无他法,但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减少人口是不仁,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做的,增加土地是不能,毕竟我们现在连东虏都打不过,又怎么去开疆扩土呢?以商养国是不敢,这件事牵连太广,搞不好就会身败名裂,所以事情就僵持到了这里,现在朝中很多人其实也知道这些道理,只不过哪怕把大明朝毁了,涂炭无数百姓,他们也不会说,不会做,说白了就四个字,明哲保身,方阁老你说朕说的对不对?”
方从哲轻叹了口气,微微欠身说道:“现在老臣终于确定,陛下乃不世英主,老臣愿为陛下前驱,为陛下披荆斩棘,以助陛下成就一番伟业!”
来源4:fei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