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个少男少女几乎一夜未眠,那唤作“山君”的妖怪却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好觉,他躺在庙内的香案,靠着无头神像盘坐的双腿上。
微闭着双眼,看不见那邪恶诡异的澄黄双眸,恰到好处的两瓣薄唇,遮掩了喋血的利齿,再加上高挺的鼻梁,完美的轮廓,实在无法将他和昨晚那个杀人剜心的精怪恶鬼联系在一起。
雨过天晴之后,晨风微凉,碧空如洗。
山君在香案上悠悠醒来,一缕清风穿过庙门拨乱细碎的长发,他轻轻睁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真是杀人分尸的好天气,血腥味一会儿就能滚的远远的。”
他坐起身来,鼻息一甩。
呼~
一阵幻雾撒出,到跟前化作两个人影,正是昨夜休憩是被他随意驱散化作虚影消失的两名刀客。
这次他们却与活人无异,不复昨夜刚回庙内的凄惨死状,只是脸上还有些苍白,同样挂着虔诚。
山君微微一摆手,两名刀客躬身后退,牵起有些抗拒的枣红马,出了庙门,看样子是往原路返程而去。
叶惊蝉心中莫名预感,这两名刀客此去目的便是风沙客栈里的店家与那个小堂头。
心里虽可怜两人,却也无可奈何,眼下对两名刀客变化的好奇更甚过两个陌生人的同情。
可是叶惊蝉也不敢开口询问,唯恐惹恼了眼前的妖怪,可身边的那个瘦弱少年这时候却开口了。
他的眼睛还是一直的干净澄澈,脸色淡然,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怕。
叶惊蝉回想昨晚,除了几次惊乍声时那瘦弱少年有些反应,其他时候确实都是如此淡然。
瘦弱少年认真的问道:“他们是化作伥鬼了嘛?”他毫不畏惧的盯着山君邪恶的双眼。
山君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梳理了一下凌乱的散发。
“哦~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不…我没有名字……”这是叶惊蝉第一次看见那瘦弱少年眼神里的暗淡。
山君笑了笑。“不管你们之前叫什么,很快都会有新的名字。”
他没有正面回答瘦弱少年的问题,这更像是一种默认。
为虎作伥,每个人耳熟能详的传说故事,叶惊蝉从没想过能见到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
伥鬼是猛虎残害的人留下的怨念,他们依附在猛虎身边,为它勾引路人为食,恶虎食其皮、骨、血、肉,伥鬼食其恐、怨、憎、恶,最后难入轮回。
他这时也想起,旧以虎为山兽之长,故称山君,化形后为取香火供奉,通常亦司山神之职,从而摈弃杀生,庇护一方平安。
眼前的妖怪正是山中猛虎化形的大妖怪。
叶惊蝉奇怪的是,这座山君庙竟不在山中修建,又如此破败不堪,不见香火。而且传闻里的神职山君不去庇护一方平安,却如此残暴嗜杀。
叶惊蝉还在胡思乱想,山君已经站起身来,大袖一甩,口中发出一声震天地狂啸。
云从龙风从虎,龙吟祥云出,虎啸谷风生。
一阵恶风凭空而生,携裹着十五名少男少女冲天而起,凛冽的罡风刮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隐隐作痛。
眼前的山君庙,甚至十方城一下子变得渺小,只要迈步走过去就能踩烂,叶惊蝉终于明白过来,他们是在临空飞行。
皮肤被罡风刮的生疼,但这都比不上临空飞行的奇妙感觉,氤氲云雾层层叠叠的从身边向下掠过,晨阳仿佛触手可及,他好几次产生了幻觉。
自己是在云海之上漫步的谪仙人。
直到返回地面,叶惊蝉还犹如身处梦中,山君望了一眼在地上瘫成一团的少年们,又咧嘴露出了他标志性的笑容。
“欢迎来到黄泉鬼宗。”
“给你们一句忠告,从来没有什么客栈与剑士,没有被带走的小孩,始终都是你们十五人未曾变化。”
山君说完这两句话,诡异地瞥了一眼叶惊蝉,便拢手站在一边,笑嘻嘻的看着众人。
养精蓄锐了足有一刻钟,叶惊蝉才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因为飞行带来的恍惚褪去,世界重新在他的眼前清晰起来。
正前方是一座卓然孤立的险绝高峰,托举着黄泉鬼宗的主殿,四面皆是万丈深渊,只有一条丈余宽吊桥连接着山路到他们面前。
身后是万阶青石,因为山君御风而行的缘故,这为他们免去了登阶的痛苦。
绝峰背后是比它低矮一些千峰万壑,茫茫群山巍峨,似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剑林矗立,被一座巨大的法阵包裹着。
昏暗模糊的大阵犹如沾满泥沙的琉璃大碗倒扣,让黄土灰尘隔绝在天空穹顶,将数千座格格不入的锦绣山峰笼罩其中。
身边的少男少女也在这段时间一个个的缓过来神来,抬头观察,望着这等奇观,他们按耐不住低声赞叹。
最后回神的是那个瘦弱少年。他勉强支撑着身子,怔怔望着眼前的绝峰,手中拳头握了又松。
<来源4:fei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