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雷音寺万佛殿前，

白发老者忽然道：“人皇，事既已了，你们在这里不宜久留，速速离去吧。

老朽能与您说的事已经一一告知，剩下的道路，便是由您自己去行走了。”

他话音落下，粉嘟嘟的小女孩顿时跳了出来，要引路离开。

姬玄问：“我还能来这里么？”

白发老者愣了下，笑道：“时机到了，自然可以。”

说完这八个字，他往后退了两步，脸上酒气熏然的模样也消散了点，垂首行礼道：“异族强大，前途艰辛，幸甚至哉，再现人皇。

老朽被困于此，无法陪您作战，只能在这里看着您，望着您，等着您擂动杀生战鼓，点燃漫天血火，将人族的战旗插到异族的大地之上。”

他声音哀沉，真诚，压抑着许多复杂的情感。

姬玄心底本就存了一股怒气，即便老者不说，他也定是要斩尽异族的，

身为人类，整个种族被人如此欺辱，

岂能甘心？

岂能罢休？

但他也没有夸下什么海口，说什么激动人心的话，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老者见他这桀骜却沉稳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

片刻后。

孟婆已经带着两人原路返回，来到了这奇异世界的尽头。

簌簌簌...那是尘埃落下。

沙沙沙...那是尘埃掠动。

这世界就是一个染满尘埃的世界，一切都脆弱到了极致，真是难以想象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也让人很好奇，这些尘埃到底是什么。

孟婆撇头，眨巴着大眼睛问：“人皇，你要去哪儿呀？”

姬玄看了一眼姬秋月。

此时的姬秋月双眼冷如冰峰，其中闪烁着雷厉风行的味道，远没有了之前那逆来顺受的柔弱。

当然，这柔弱不是消失了，而是只会在姬玄面前展露出来。

她已不是四皇女，而是一个有着四皇女过去的女帝。

而姬玄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已经明白了姬秋月心中所想。

于是，他道：“去大周皇都。”

孟婆可爱地点点头，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双手张开，手指之上闪烁出灰色光泽。

哗~~~哗~~~

她双手在空气里绕了个圆，一扇神秘的门扉顿时打开了，门外飘着凄零的雪，雪正落在皇城一角。

孟婆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中。

那门也似乎耗尽了力量，瞬间往中央坍塌，骤缩成了一个小黑点，继而消失不见了。

小小的孟婆舒了口气，她垂下头，有点儿丧气，腰间腰带上的小花忽然绽开了一朵...

可是，花朵里却不是花蕊，而是一张惨白色的闭目人脸！

那人脸的毛孔很大。

细细去看，就可以发现，每一个毛孔里居然都是人脸...

嘭。

那一朵由许多人脸构成的小花，忽然粉碎了。

孟婆查看了一下腰带上的花，再数了数，然后轻轻叹息道：“哎呀，又损耗了一朵，只剩九朵啦...

九朵之后，我...也要不见了吧？”

她赤着苍白小足，走回万佛殿。

人皇钟前，那白发老者却正在仰头痛饮。

孟婆仰头喊了声：“爷爷~~”

白发老者没理她，而是继续狂饮着烈酒。

呼~~

一阵不知何处起来的风，吹得这满地的尘埃如千万蚂蚁奔跑，沙沙作响。

而，那老者的双腿忽然消失了。

不止如此，一股神秘地力量正在吞噬着他，没多久已经吞到了大腿，再吞向腰间。

孟婆瞪大眼：“爷爷！！”

白发老者睁开眼，却未曾叹息，更未曾恐惧，而是道：“人皇钟响，老朽得见人皇，心愿已了。”

孟婆轻轻哭了起来，她知道这白发老者能在这里，完全是靠着一股执念。

执念与神念，将他束缚在了人皇钟旁。

真正的他...其实早就陨落了。

如今既见人皇，执念已了，便是消散的时候了。

白发老者柔和地伸手，孟婆跑到他身边。

老者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今后，只有你一个人了。”

孟婆道：“爷爷，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人皇了吗？”

白发老者笑着摇摇头，“就是你听到的那些。”

孟婆双眼瞪大，“爷爷，我还以为你和他悄悄说了那些事呢。”

白发老者道：“他知道了那些，除了干扰他的判断，削弱他的勇气，还有什么用处呢？更何况，老朽是真的忘记了那些事...”

他未再说什么，而是转身看着那万佛的大殿，忽然盘膝坐下，闭目，直到整个人化作尘埃，消散在这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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