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闲一进了王府,就快步朝湖中的厅花水榭走去。
水榭内,琴瑟之声绕梁不绝,痴笑之语覆耳不断。
一曲《紫钗记》轻弹慢唱,半壶琼浆液温润落喉。
大明第十二代鲁王朱弘栩正斜倚在罗汉床上,笑吟吟的张嘴吞下姬妾送到嘴边的美酒。
苏闲步入水榭,正要开口禀告。
鲁王却抢着说道:“先别说话,让孤听完这出……”
苏闲当即退在一旁,垂手而立不再做声。
待乐官幽幽唱罢此段,朝鲁王跪礼后,苏闲才上前说道:“禀告殿下,陈小白确已回来了。”
“嗯……”鲁王点了点头,坐起身来,示意乐官姬妾退下。
等人都退出水榭后,苏闲便将自己前去找陈小白的事都细细说了出来。
并且言辞恳切的表示陈小白绝对不是装作失忆,而是真失忆了。
如果陈小白现在要去当个和尚道士什么的,他也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鲁王静静听完了苏闲的报告,没有多说什么,也显得不太关心。
苏闲正以为是不是自己说错了的话。
却见鲁王眉眼带笑的问道:“苏长史,就在你走后没多久,京里又有消息送到了。你猜猜是什么?”
苏闲心中一凛,回道:“卑职不敢乱猜。”
鲁王一副失望的表情,说道:“你呀,每次让你猜什么都不敢,无趣之极。”
苏闲站在一旁不置可否。
鲁王自斟自酌了一杯,才又说道:“朝廷已有了定议。贪赃。”
苏闲眉梢略喜,试探问道:“是流放?”
“绞立决。”
淡淡三个字,却让苏闲的心顿时跌到谷底。
鲁王倚着床榻,缓缓说道:“这个罪名好呀……判的刑更好……你说是不是?”
苏闲面无表情的回道:“是。如此判了,说明朝廷明白了,陈进……也明白了。”
“朝廷明白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过陈进明白了就好。”
鲁王说着又坐直了起来。
认真道:“前几日赵二赶回来说锦衣卫大肆拘人,连陈进都被抓了。他知道王府那么多秘密,我还真以为朝廷会有什么手段。现在看来,亦如往年。”
苏闲回道:“五王镇守,拱卫大明,乃当今国策。朝廷亦借此牵制四镇。倘若真要对付藩王,岂不是自毁长城。”
“哈哈!说得好,赏酒!”
苏闲谢过鲁王,端起酒杯,盯着杯中酒水不禁想起老友,竟无语凝噎。
鲁王见此,心中也自然明白,他身子往前稍倾,劝慰道:“我知你与陈进多年相交,此番他做得很好,我心里自有分寸。你也不用难过,陈小白不是活下来了么?”
苏闲赶紧将酒喝下,说道:“殿下恕罪,卑职失态了。”
鲁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
“此次朝廷如此大的动作,却留下了他的独子。想必既是做个顺水人情与我,又借机敲打一番。今年就先不往京里派人了,明年再说吧。”
苏闲说道:“听凭王爷做主。”
“行了,下去吧。”
“是,卑职告退……”
苏闲步子沉重的退出水榭,迎面而来的却是轻笑快步的乐官姬妾正又被召入水榭。
此时月明星稀,苏闲面色凝重的走进湖边一间八角亭中。
当年他就是在这里为陈进送行,祝他赴京之后一路高升。
苏闲轻抚着亭中石桌,脑海里闪过许多他与陈进把酒言欢的画面。
那时大家谈古论今,坐而论道,是多么随心畅快。
可如今却已物是人非,阴阳两隔。
若是当年自己没有推荐陈进,是否他就不会有今日之祸?
说到底,还是自己害了他。
明知赴京终究是一条不归路,自己还是为了升官推荐了他。
苏闲啊苏闲,此举虽谈不上卖友求荣,却也不遑多让了。
“陈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白……你……安心上路吧。”
水榭中,琴瑟再起,传来声声痴笑狂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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