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一套新衣,杭缎绣花的双层杏色萝裙,里面衬的是淡粉色窄身纱裙。
这是舅妈三十年前的陪嫁旧衣改制的,面料、款式早都陈旧了。但说来惭愧,在记忆中,这是我见过最好的一套衣衫。今日我穿上它,手脚都不知放哪好,怕弄出褶皱,也怕弄脏一点。
这些年,舅妈的手饰早就典当空了,就剩最后的一对四琏珍珠布摇。梳妆后,舅妈将它簪在我的鬓发上,然后就一直看着我不语。她没有对我的妆容评述一词,只是眸底燃烧的希望之火,那么热烈蓬勃,让我有些害怕。
在我的记忆中,舅妈的话很少很少,她常年在祠堂中跪着祈福,免去了我的晨昏请安,不许打扰。至于舅舅,每每见到我,总是把一句话挂在嘴边,让我好好在院中呆着,不要出来!要我好好练舞,将来到皇宫里做舞姬,侍奉帝王,才是出头之日。
可是昨天下午不知怎么了?舅舅和舅妈突然来到我的院中。他俩的神色有些古怪,特别是舅妈,激动中透着狰狞,看起来特别可怕。
他们对我说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话,让我服侍什么王爷。
说到那位王爷时,舅舅的语气中都是敬畏和恐惧。哎呀!他都害怕的人,我怎么敢去靠近?从小到大,除了舅舅和两个家仆,我从没见过其他男子,现在突然间要去一个陌生男人房里脱衣服,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俩一遍一遍的说着为家族翻案,这是机会,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着说着又眼泪、鼻涕的一大把,就差给我跪下了!
哎哟!哎哟!天啊!天啊!如何能拒绝?
再说了,我哪有资格拒绝呀?我寄人篱下十年,即使粗茶淡饭也把我养这么大。现在就求我这一件事,我怎能拒绝?
唉,我答应了,不是敷衍,是真心的!我会尽力!我也姓沈,如果真要为着沈家出一份力,我还能不去吗?
我拎着两个食盒,站在那神秘的院前,心里忐忑不安,又有一点期待,真想近距离看看那个神一般的王爷是什么样子?
雨已经停了,暴雨后天空开晴的蓝。院门口有四位官兵立守,马上拦住我的路。
“外人不得入内!”
我恭敬的行礼,“奴婢为王爷送餐食”。
四个人都看着我的脸,有那么一刻竟谁都不说话,怎么回事?
我只得屈身再行一礼,“奴婢为王爷送餐食,请军爷放行!”
头一次见这么多外人,我也胆小,心慌不已,可偏偏遇上这几个木讷货,傻愣愣的看着我,这是啥意思啊?
我无奈刚要再次行礼恳求,终于有一个人回过神来,“食盒交给我,王爷不见外人。”
“求几位军爷让奴婢亲自为王爷送上,这是家中的一份敬意,请军爷成全!奴婢送上食盒马上便会退出,不敢打扰王爷,请军爷成全!”
我一再哀求,可怜巴巴的,其中两个似乎脾气比较好,很好说话,另外两个怎么那么呆呀?就傻傻盯我,这什么人啊?这精神头也能做守卫,看来传说中的禁军锦衣卫也不过如此啊!
“那你进去试试吧!”
“是,谢谢四位军爷!”
我拎着食盒进院,原来房前还有四位列兵驻守。晕,这是层层关卡,想见松王爷一面真难啊!
我以同样的方法施礼请求,可是这四个却不太吃这套,他们都是王爷的近身侍从,冷着脸,一副刻板严肃的样子。
“把餐盒给我,你可以走了!”
“求军爷让奴婢进去,奴婢摆放好餐食后,马上出来!”
为首的高个子督军眼神很锐利,似乎已看穿我此行的目的,干脆的拒绝。
“不行!”
我欲再哀求,他直接伸手来接我的食盒。干嘛?这招狠呀!开抢啦!我可全凭这食盒当通行令呀!你抢去食盒,我真就宣告任务失败了,咋办?
想到舅舅那副涕泪横流的样子,我就头痛,这般轻轻松松就回去了,如何跟舅舅交代呀?
哎呦!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穷山沟里的野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我进退两难,实在没招了,一时脑热,提高音量向屋里请求:“奴婢为王爷送餐,请王爷允准入内!”
十六岁少女特有的娇嫩嗓音,即使很大声也不显聒噪,反而很清婉悦耳,如黄莺歌乐。
门前有一瞬寂静的骇人,在场士兵都被我的大胆给惊住了,何人敢在松王爷门前喧哗?这冷面王爷向来最重尊卑规矩,这是找死吗?
“小丫头,你放肆!惊驾王爷要依军法处置!”
啊?站在门外说一句话就要军法处置?我忽然害怕了,后背冒出冷汗,嗖嗖的凉。是不是下一刻,王爷就会让人杀了我?
这时,房内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短短两个字:“进来”
后来,我才知道就是这两个字,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让我的余生中有流不尽的眼泪,诉不完的忧伤。
这间房我很熟悉,因为今早就是我打扫的,一桌一椅都反复的擦拭过很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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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4:fei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