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
“谢大王!”
李斯直起身来,目光灼灼看向前方。
前方高台之上,一老一少,有着三分相像......
少年英姿勃发,气宇轩昂,弱冠之年既能鹰顾狼视,非同凡响,想来定是当今秦王最疼爱之孙——公子嬴政了.......
再观那一耄耋老者,须发皆白,胡须呈月牙状拱起,明明一把年纪却呈飞扬跋扈之势,论气度远非嬴政可比,显然那是当今秦王——嬴稷!
彼时,李斯悄然打量着嬴稷,嬴稷同时亦在打量着李斯。
未来的大秦相邦,履历无疑是辉煌的,在职期间,论能力可与范雎相比,不在韩非之下。
只可惜,老而昏庸,迷恋权势,与那赵高同流合污,扶持了一个“阿斗”,结果却死在“阿斗”手中,着实可笑,亦可悲!
“李斯,李通古,荀子高徒。”
“寡人甚是好奇,你来我秦国作甚?”
“莫非就不怕寡人效法淳于跃,杀了你吗?”
嬴稷不动声色的释放出一丝霸王色霸气,压向李斯。
李斯身躯微微一颤,垂下眼帘......
“禀大王,李斯虽与淳于跃同出一门,但平日并未有过多交集。”
“盖因他之观念过于迂腐,李斯并不认可,遂请大王不用将我与其等同视之。”
“至于怕死否......”
李斯双膝一屈,拜倒在地:“李斯怕......”
“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李斯顿首,斩钉截铁道,背后冷汗涔涔冒出,紧张无比。
嬴稷俯视着他,忽问嬴政:“乖孙,你觉得此人如何?”
嬴政深深的看了李斯一眼,嬉笑道:“回太爷爷,政儿觉得此人脸皮甚厚!”
“觐见就称臣,我可不记得太爷爷何时许他官职一说。”
嬴稷眨了眨眼:“乖孙所言有理,如此说来,他李斯私自称臣,倒是有些僭越了......”
“不如将其拖出去砍了?”
李斯忽觉腿软,跪都不稳,竟是直接趴扶在地.......
嬴政见状,促狭一笑,忙道:“太爷爷莫急,政儿话还未说完。”
“此人脸皮虽厚,但瞧之,亦不失有趣,且留他一命吧。”
嬴稷颔首,扫了一眼李斯,瓮声道:“李斯,平身吧。”
“既是寡人之孙,替你求情,你之人头,暂且留之你身。”
李斯大松一口气,高呼:“李斯谢过大王!谢过政公子!”
随后,踉跄起身,不知不觉间,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入秦之前,他不止一次想过,面见秦王时,当说何,当做何?
心中亦有诸多腹稿.......
然,当真正觐见,他却郝然发现,自己所做之诸多准备,在秦王面前,尽皆无用!
对方三言两语,便可决断他之性命,此等威势,远胜他师荀子许多!
是故,这就是秦王!威压六国之一代雄主!
李斯深吸了口气,既兴奋,又畏惧.......
接着嬴稷的问题,恭声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启禀大王,李斯入秦,缘由有二。”
“其一,为求大王赏识,好一展胸中抱负。”
“其二,代师呈简,望大王一观。”
李斯双手呈上竹简,垂下眼帘.......
嬴稷不动声色扫了他一眼,命寺人取来,将竹简摊在了案几上,定睛看去——
“秦王亲启,赵人荀况拜上。”
“虽未能谋面,但秦王之名,早已如雷贯耳,令荀况深佩之。”
“若有闲暇,荀况愿与秦王把酒言欢,坐而论道,不醉不眠。”
“然,今时今日,荀况有一不情之请——”
“望秦王灭韩之际,饶我那不孝学生韩非一命,荀况感激不尽,顿首以拜!”
阅尽,嬴稷面无表情,不悲不喜,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忽问李斯:
“李斯,向人求情,需不需心诚?”
李斯拱手拜道:“需要。”
“既是如此......”嬴稷袍袖一扫,将竹简丢在了李斯脚下:
“你且一观,你师荀子可有半分心诚?”
李斯应诺,捡起竹简细细看去,沉默不语。
“怎么,哑巴了?”嬴稷重重一拍案几,怒道:“寡人问你话呢!”
“你师荀子可有半分心诚?!”
李斯面色一白,慌忙拜倒:“大王息怒!夫子救徒心切,有失方寸,望大王见谅!”
“让寡人见谅?”嬴稷哂笑,森然道:“你让你师亲自跟寡人说!”
“只道求情,如何还此情,却只字不提!”
“他荀子好大的脸,也配跟寡人把酒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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