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龙看见了他的大仇人,在人圈子外再度发作,厉声骂道:“不要脸的李乌拉!你敢去!说说你害死多少人!整排人被扔那,你做兔子他爹!”
李乌拉一如往昔,表情全无,从几张拼桌上下来,带着烦拉给他划的勾去报名。
他的敬礼全无荣耀,一股高粱花子味。
“李连胜……”
“连胜个屁呀?你爹给你起名时骂你呢!”迷龙大声吼着。
李乌拉便等着迷龙吼完接着说:“……林吉敦化,打过仗。”
“打过很多败仗!让东北老爷们死得烧纸钱都收不到!他他M是汉奸!他就打这种仗!”
迷龙简直要跳起来骂了。
这种指控是没有意义的,李乌拉微微向张立宪两个哈了哈腰便蜷进了人群。
他的特长是总能在想消失时立刻消失,留下迷龙在对着天空对着劈柴们大喘气着。
迷龙还想骂点儿什么,直到看见被他打折腿的羊蛋子拄着树棍做的拐杖在看着他。
迷龙忽然有点儿哑然了,而羊蛋子经过他身边时轻轻拍了他的肩,跛行出去。
迷龙终于开始沉默了。
草率的好处是可以让进程加快,曾经簇拥着烦拉和郝兽医的人们都已经被分流到张立宪和何书光那边。
郝兽医擦擦汗,看了烦拉一眼,他也是担心的。
郝兽医向那桌子点了点头,朗声说道:“郝西川,关中长安,医生。打过仗,可没当过兵。”
“……穿着军装叫没当过兵?”何书光问。
“额是被伤兵拖来的,长官。来了就走不了啦。”
“……打败小鬼子就走得了啦,下一个。”张立宪不耐烦了地说。
下一个就是烦拉。
“孟烦了,北平人,念过书,打过仗,八十三独立步兵旅中尉副连长。”小太爷特别谨慎地强调了一下,“郝军医的帮手。”
郝兽医现在是全心帮着他的,说道:“真的,我没他可不行。”
但这一切对于验收我们的人都是无关紧要的,烦拉注意到张立宪一直在看着他,说道:“孟烦了,你好歹把衣服弄干净点,总算也是个中尉连长。”
小太爷此时甚至无心去纠正他在正副职上的漫不经心,说道:“是,就去,长官。”
何书光填上了最后一个名字,张立宪将椅子往后一推站了起来。
他早已没有耐心了。
“站队!你们现在都是川军团的人了!”他说话忽然带上了川音,“瓜娃子的把腿子都抬高起来!老子我着实是巴不得铲你们两耳屎!”
劈柴们企图排成一个队形,而烦拉在这种徒劳中苦笑。
张立宪踢着劈柴们的屁股,骂道:“乱七八糟!瓜娃子的搞惯球啰?”
烦拉忽然明白过来,要带他们去作战的人是小孩子。
他们恨不得把鼻孔里都装上子弹,可仅仅为了让炮灰团列队,他们只好放弃说得很流利的国语,祭起狠巴巴的乡音,我们把命交给了小孩子。
“一!一!一二一!左!左!左右左!”
现在喊口令的已经换成何书光了,现在这整个天井也已经被他们踏得尘土飞扬了。
现在劈柴们的队形也终于有点儿像个队形了,而张立宪已经忍无可忍地出去了。
而迷龙在天井那角喃喃地小声地咒骂,有时他的骂声忽然大了起来,但又被劈柴们的踏步声淹没。
迷龙看起来像是被他们踏出的烟尘激怒,但实际上他是头困兽。
那头困兽踢到了他的躺椅,于是把他的躺椅抓了起来,很快他把那具躺椅给摔个西巴烂了。
但是劈柴们不管他,他们继续一二一左右左。
然后迷龙看见了站在院子门口的站长,后者有点软儿体动物的习性,在被鞭子抽过不久后还能来这里看热闹。
他看着我们幸灾乐祸的笑着,迷龙瞪他,于是他对迷龙微笑。
迷龙越凶狠地瞪过去,他对迷龙笑得越发灿烂。
最后迷龙也开始笑了,于是那哥们儿的表情立刻僵滞下来。
迷龙很少笑,揍人时是例外。
来源4:fei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