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思神色恍惚,眉宇间没有从前的傲气与灵动,淡漠的眼中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说来也是可笑……”
谢思思压着嘴角勾起的一抹嗤笑,“从前咱们谢府在宣州城是数一数二的富庶商贾,爹爹娘亲也是受人尊敬风光无限,可临了连个有头有脸的人前来吊唁都没有,一场丧礼办得也是寒酸至极,身为儿女的我们也未能亲自送他们入土……”
谢陆瞬间湿润了眼眶,鼻头一酸,准备开口说话,却又听谢思思语气凌厉,“那些个得了爹爹娘亲恩惠救济和帮助的人,个个都不是个东西,生怕连累到他们,竟没一个来问候一声!”
“世态炎凉罢了……”
谢陆揉了下发酸的鼻头,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抬头看着供桌上并排的牌位,开口道,“早些认清也好,只怕日后碰到的只会比这些更难堪。”
谢思思侧过头看着谢陆不说话,眼里有些些许陌生的打量。
姐弟二人自小受尽宠爱与呵护在蜜罐里长大,内心的傲气自矜无法承受这种极度的落差。
“你……”
谢思思歪着头盯着谢陆问,“我不过嫁出去没多久,你好像……你好像变了许多,人也清瘦了许多……”
谢陆侧头对上谢思思古怪的眼神,用沙哑的嗓音低沉地回答,“是吧,发生了这么多事,爹爹的病情,爹爹入狱……”
眼眶发酸,谢陆眨了两下眼睛强装镇定,“我现在是谢家唯一的男丁,怎么可能还像以前那般任性无知……”
“往后我可是要抗事的!”
谢思思听了谢陆的话回过头,看着供桌上的牌位,脑子不断回想着谢陆说的话,半晌才出声,“你想那么些做甚,左右你还有我这个姐姐!”
“嗯~”谢陆瓮声瓮气。
谢思思把手中的纸钱往火盆里投,前厅里只有姐弟俩人,姐弟俩似乎已经能平静的接受爹爹娘亲离世的事实,说话间眉头悲戚痛苦却也坦然。
谢陆忍着胸口的钝痛挪动了跪得有些发麻的双膝,他瞥了一眼跪在身旁认真烧纸钱的谢思思,小心翼翼道,“孙管家说今日是姐夫帮我们送爹爹娘亲入的土……”
“他……”
谢思思手中的动作一顿,稍稍发怔的脸立刻又变得古怪和愠怒,“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谢陆想到今日来府里找方清朗的张长风,心里没由来的有些恼羞和失落。
昨日在灵堂里,自己一时头脑发昏,当着谢思思张安义质问方清朗时说的话,现在回想觉得难堪丢脸,心里也涩然苦闷,想着那时候自己定是丑态百出吧。
本就是因着被宋婉语那毒妇绑去极尽羞辱了一番,心里早已带着愤恨和不甘,爹爹娘亲的含冤而死无疑是雪上加霜,谢陆心里对方清朗的怨怼和对自己给家里带来无穷祸患的愧疚自责,谢陆一时难以承受吐了血。
现在回想着自己种种过错的谢陆,除了羞愤更多的是茫然无助的仇恨,爹爹娘亲死得太过凄惨,在皇权下无辜被牵连的人连个公道都没有。
谢陆嗫嚅着还是问了出声,“你和姐夫……你们俩……”
“谢陆!”
谢思思面上有些慌张,“你问这个什么意思!”
“今日张长风来府里了……”
谢陆睨了谢思思一眼,“我知道他其实是来看你的,每次他瞧见我的眼神都很奇怪,后来想想,他可能是在透着我看你吧。”
“谢思思,我想着你如今已经嫁人了,你们俩现在……”
“谢陆!”
谢思思不等谢陆说完立刻变了脸,语气慌张又严肃,“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爹爹娘亲尸骨未寒,你我身为他们的儿女,现在想的应该是替他们报仇!”
谢陆脸色一白手上的动作也跟着一哆嗦,哑着嗓子道,“我只是想提醒你……”
“我知道!”
谢思思的眼神变得坚毅,她身子端正跪在蒲团上看着前方的供桌,“我谢思思是什么人!”
“我谢思思是他张长风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我今日已跟他说得清清楚楚,往后我也不会再跟他有来往。”
“还有你!”
谢思思转过头看着谢陆,语气凶狠,“那个方清朗虽不是直接害得我们家变成这样,但也是因他的身份被牵连,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被赐婚要娶丞相之女,也不会为了你抗旨拒婚,你何必再与他纠缠。”
“他那样的出生,怎么可能娶一个男子进门,最后吃苦的只有你!当初娘亲也是为你想才不愿你与他在一起,如今你也看到了……”
谢陆清咳两声,抬手不自然的拢了拢胸口的衣襟,故作镇定道,“我今日也与他说清了,既然做不到我要的承诺,我便与他散了。”
“反正……”
谢陆压着嘴角心口一阵苦涩,“爹爹也想我日后能继承家业传宗接代,日后我便为之努力,也好让你有个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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