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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断墙残瓦之间,代号六十四露出了他新理的头发。周围一圈都剃得贴了头皮,天灵盖上倒是留得厚实,散落下几缕飘荡着,隐约可以看到脑后的“64”。
这是用激光打下的号码,也是他的名字。
这是他在福利院时候的代码,许多像他一样的孤儿也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有这么个号码。
外面传来喊声。
“六十四!你在里面上大号呢?”
是喊他的。
代号六十四听出来,喊他的是老水,是他的战友。
他把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从墙后面丢向老水:“喊个屁啊,都跟你似的?出来一趟就四处占地盘儿?”
老水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那个小东西:“还敢偷袭老子?你端枪都是老子教的!”
代号六十四笑嘻嘻地单手撑墙翻跳过来,端着手里的枪走向老水。
他们都穿着一样的智能盔甲,看上去已经有些锈渍,应该是穿了有些年头。手里的枪大约一米多长,银灰色的枪管和枪身一样粗大,看上去就像台老式录音机。
老水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虽然头发已经灰白,但是气色未见衰老,二目依然炯炯有神,代号六十四和他站在一起,就像他的儿子。
老水捣了代号六十四胸口一拳:“要是我儿子这么跟我说话,早捶死他了!”
代号六十四一个趔趄,笑嘻嘻地答道:“你要是我爹,我就不让你出来干这个了!”
老水被这句话触动了一下,笑着叹了口气:“唉,回去我就问他是不是这么想的,反正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巡逻了。”
代号六十四看看四周,这条街巷已经被炸得稀烂,有的地方硝烟还没散去,黑色的烟雾飘上高空,和昏黄的天色弥漫在一起。
代号六十四敲了敲耳麦:“喂?喂?这帮孙子又跑哪去了?”
老水踢了代号六十四屁股一脚:“装什么蒜?你不知道这一上午都不好用吗?行了,接着走吧,兴许一会儿就看见了。——话说,你这哪儿刨出来的?”
代号六十四看到老水边问边扒开了他刚刚丢给他的小东西,残破的黑色包装纸里面是一层金黄色的锡纸,老水层层剥开,露出里面黑色的巧克力。
老水把巧克力往代号六十四面前一伸:“你也尝尝?”
“我不尝,万一这帮王八蛋下毒了怎么办?我不吃死人的东西。”
老水瞪着代号六十四:“真有毒,你就等着让我索命吧!”
“我们碳基生命,死了就是死了,灵魂作为一种生物电能量,彻底消散只是个时间问题,你越折腾,消散越快。”
代号六十四一脸严肃地说着,连老水都被唬得愣了一下,继而发现代号六十四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
老水抬腿踢向代号六十四的屁股,代号六十四坏笑着跳开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大喇叭的声音:“第五十六战队,迅速到甲字街与卯字街交口集结……”
代号六十四努努嘴:“找着组织了,走吧!”
老水提起枪跟了上去,把巧克力的包装锡纸团成一团丢在地上,不只是自言自语还是对代号六十四说:“你说这些人工智能留着巧克力有什么用?”
2
十字路口就在前方不远处,依旧是连绵的断壁残垣,看上去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炮火。被炸得人去楼空的建筑物里一点活气也没有,阴影里倒像有无数目光。
和代号六十四穿着一样制服的队员们三三两两地从各个方向走向十字路口。
新兵阿赞特别在意他的发型,还为此戴上了一个发套,他挑染成金色的发梢从发套边缘钻了出来。他年轻的脸上挂着愤懑,抹了抹腮上的灰,对着身边比自己高一头的队友钉子嘟囔了一句:“我都想不起来这儿原来什么样儿了……”
钉子留着极短寸头,五官有棱有角,目光清澈简单,他听到这话,并不回答,只是笑了一下。
阿赞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要把这些混蛋统统弄死!”
话音未落,身后不远处传来悠扬的京戏的声音,咿咿呀呀:“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阿赞和钉子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停下脚步回头戏谑地看去,果然是代号六十四边走边哼着《空城计》,身旁还是那个洒脱的老水,边走边摇头晃脑。
阿赞看着老水眯着眼睛说:“老东西,这就走不动了?离退休还好几个小时呢!”
老水指着代号六十四:“他唱得荒腔走板,我走得就乱七八糟。”
代号六十四四下看看:“队长呢?”
钉子指了指十字路口的方向:“那呢!”
众人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如铁塔一般的男子穿着制服,从十字街头的雕像后面绕了出来。他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抬头看着这尊伤痕累累的天使雕像。天使被战火折磨得千疮百孔却依然挺立,硝烟让它已经全然没有了本来的颜色。
来源4:fei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