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中,年轻的凉州掌舵人张骏坐在主位上,下方各郡县以及刺史府属臣规规矩矩地坐成一片。张骏案头堆积着数封由竹简写就的报捷表章,他抬头扫视一圈,看着堂中神色各异的属臣及各郡方镇,暗自轻轻叹了口气。
“建兴十五年四月丙辰,属下扬烈将军宋辑,随平虏将军陈珍出征,驰援令居。我部急进至令居西门,与破城之敌苦战竟夜,计斩敌首一千零五十五级,获敌百夫长、千骑长佩刀五柄。敌资、器械、甲杖无算。”
“建兴十五年四月丙辰,属下武兴太守辛岩,随平虏将军陈珍出征驰援令居。我部尾随敌溃军追杀至敌营,战至天明,敌退。我部计斩敌首一千一百零三级,获敌千骑长佩刀二柄,百夫长佩刀五柄。敌军旗帜三十九面,敌军铠甲三百六十七领,其余军资器械无算……”
张骏听着内侍将这两份报捷表章念完,起身笑吟吟地对堂中一应方镇将佐道:“孤尝闻圣人治世以文,戡乱以武。此番刘胤逆天而行,竟集一帮乌合之众,越过大河,进犯我州。幸得孤属臣之中,文臣良将不绝,以至有令居之胜!刘胤大败而归,想必短期之内,不敢再觊觎我州。此皆诸公之功。孤心甚慰……”
宋辑听闻张骏陈述,急忙举起手中朝笏,出列跪倒:“此番令居大捷,皆赖明公洪福,将士用命。明公之言,我等闻之有愧。”
“宋扬烈不必自谦。你与辛太守力战破敌,使刘胤南遁,莫敢北顾。堪称国之干城!”
张骏说着自几案后起身,行至宋辑身前,弯下腰握住宋辑举着朝笏的手,动情道:“自我晋祚衣冠南渡以来,武公、昭公、成公及孤,四代人孤悬河西一隅,只盼得以涤荡胡尘,复我晋祚。前汉孝武皇帝得卫霍,因而逐匈奴,漠北尘清。后汉光武皇帝有新息侯,得以西破羌胡,南定交趾。今日如宋扬烈、辛太守等方镇将领,便是我之卫霍、伏波啊!”
“属下惭愧,万万当不得明公如此赞誉……”宋辑低垂着头,举着朝笏,一脸惶恐不安的神色。而一旁属臣之中,辛岩亦是出列叩首,面色中感激与惶恐交织在一起。
“诸君驰援令居之前,我曾有言在先。斩获千级者,州中将遣信使,前往江左为之请封。宋扬烈与辛太守既已立下这等赫赫功勋,孤身为一州刺史,自是不能食言。为二位请封的表章孤也已写好。只待稍后时日,安排使团去往江左,便提及此事,也好让忠心卫国之士得以彰显,封妻荫子,世代富贵!”
张骏扶起宋辑、辛岩二人。而后起身环视众人:“诸君可还有表上奏?若是无表可奏,便请各自归府。今日议事,就此便罢。”
张骏转身行回主位,还未高坐,便闻堂中一人出列高声言道:“属下左司马阴元,有表上奏!”
张骏手扶几案坐下,而后抬头望向阴元,眉头稍微挑了挑,故作疑惑:“阴司马有何事?也不必呈上表章,便明言罢。”
阴元侧着眼,阴恻恻地望了一眼宋辑与辛岩的方向,随后抬头朗声道:“属下尝闻宋辑、辛岩二人。与令居司马李延炤互相串通,沆瀣一气。买卖敌首以冒功!望明公明察!另参临羌县司马马平,未得军令,擅离职守,私自出兵。虽集众前去驰援令居,然却使临羌城防空虚。倘虏贼轻兵直入,则后事难料!恳请明公查实处置!”
张骏闻言,面色一下便冷了下来。他回头望着仍在堂中尚未及归队的二人道:“你二人说说,阴司马所言,可是属实?孤本以为汝等战功,皆汝等自己挣得,却不意竟有此事?临羌司马马平,随后听调,交割军权,解入州治!”
宋辑、辛岩二人听闻阴元所言,急忙跪倒,辛岩率先言道:“明公明鉴,我部战功,皆麾下部曲用命,将士齐心,为报沃干岭一箭之仇奋勇追击死战,南逐虏贼至大河边所获。惟请明公明辨是非,州中有今日局面不易。万不可因听信一时谗言而致将士离心!”
“是啊,明公不可草率。辛府君所言极是。如今虏贼南遁,正是我等休养生息,以便来日再起大兵平陇西、定关中的关键时刻。若明公听信谗言,致将卒私怨离心,则诚为不智!”
见二人表态坚决,首座上的张骏神情出现一些犹疑。而将此事捅出来的阴元则冷笑一声,而后大步出列道:“既然如此,二位将军可是否认此事?你二人部曲加起来不过两千出头,如何各斩敌首一千有余,而自己部曲的伤亡,却是寥寥无几呢?”
宋辑闻言,抬起头,面色已涨得通红:“阴元,你勿要血口喷人!辛府君领军追击虏贼,我乃是亲眼所见。至于我部,则是在西门与李部、马部一同对残敌展开围攻,后又追击一支敌军残卒。与辛府君所部一样,追至大河北岸,敌军落水者不计其数。我部在河中牵起大网,又令士卒反复刺杀捕捞,方得众多敌首。你部赴援之时,安坐中军。不敢寸进,又见不得他人摘取事功,便出此谗言。阴元,你究竟是何居心?”
辛岩对此也是恼羞成怒,正待开口,却闻阴元又是一番冷笑道:“你二人做的事,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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