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曰‘实无所舍,亦无所得’,时至今日安悠然方才明白此话所寓的玄机。如若没有那日的出谋划策,她又怎能在越潼戳穿她女扮男装时,尚可有恃无恐?
“这便是你忙活几日的结果?”举目望了望正在大厅忙活的伙计,安悠然斜眼看向越潼轻飘飘的直接扔出去二字,“寻常!”
“寻常?!”未等越潼有所反应,一名身着石青色纻丝长袍,五官分明的青年公子己忍不住吵嚷道,“沉香木雕的牡丹屏风,黄花梨透雕鸾纹椅,就连地上铺的也是一两银子一块的磐砖,你可知现在‘倚潼阁’的价值几何?!别说在这蓝黛城,便是整个铎玛,也再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奢华之地!”
像是越想越气,说话间那青年一手指着安悠然,便转向越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啐道,“就是他吧?那个怂恿你的疯子?!他到底耍了什么花招,把你骗的鬼迷心窍,竟连为兄的话也不听?!你这生意本就不好,何苦来的还要停业整修!且这一整,不仅花光了你所有积蓄,更是将许久以来的盈利也全搭了进去!我看你清算之日要如何收场,难不成你真准备将越家的家主之位拱手让人不成?”
“这个鼠目寸光的人是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安悠然显然也没有搭理青年的打算,衣衫一挥推开指着自己的手指,直接无视青年径和越潼继续说道,“我记得和你说的是‘世间第一繁华地’,可现在连个平庸之辈都看得出‘倚潼楼’不过铎玛一国的水准,不知越二少爷是否觉……这得与我约定的相差甚远呢?”
嫣然一笑,艳若晨曦,越潼双手搭在安悠然的肩上道,“第一,此人叫尹侑贤,乃当朝丞相的五公子,与我有八拜之交,脑袋虽是木讷了些,但迂腐的极为可爱。第二,倚潼楼与我们的约定,相差甚远是一定的。然本少爷我现在己是倾家荡产两手空空,再掏不出一文钱来。若阿檩觉得不行……”长而浓密的睫羽如同蝶翼般眨了眨,就见得越二公子泪光闪动中将自己的一扯衣襟露出中衣道,“你看我以身相许,阿檩可能原谅海涵……”
“糊涂!糊涂!”没等到他说完,尹侑贤己气得七窍生烟,急冲冲的跑到越潼面前替他将衣服拉好,暴跳如雷的训道,“什么以身相许?!贤弟,家主之位确属重要!但你切不可迷了心智,让某些心存险恶之人趁机钻了空子。当日里你说有人想了个法子能帮你反败为胜夺得家主,为兄虽是替你高兴,但心中总是忐忑,生怕是个包藏祸心的。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这小子长得獐头鼠目,一看便知绝非善类!你切不可再执迷不悟,即便我要与他同归于尽,也断不能让他毁了你的清白……”
“停!”太阳穴暴突的青筋有节奏的跳动,安悠然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一巴掌扇死这只‘苍蝇’的冲动!说她会毁了那祸害的‘清白’?!越潼成日里不是桃花眼乱抛的留情,便是甜言蜜语的撩妹!实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轻佻浮滑’拔山盖世,却独独与这‘清白’二字没半毛钱关系!这尹侑贤究竟是脑袋被门夹过,还是小儿麻痹造成的神精失常?!咬牙切齿的露出森森戾气,安悠然藐向越潼却对尹侑贤笑得好不狰狞,“尹五公子是吧?你放心!越潼的以身相许我就敬谢不敏了,但是欠债肉偿倒不失为是个良策……你说凭那小子的姿色,我把他给卖了,可能卖个好价钱?”
“你……你……不知廉耻,不知所谓!”不知是气的血压飙升,还是被安悠然惊世骇俗的言论激的方寸大乱,尹侑贤这个原本书卷气浓郁的男子,竟是一下子斯文全无,抖着手指就要向安悠然扑来,可还没沾到她的衣衫就被越潼挡了下来。
“尹兄,莫恼!你虽学富五车,但论口才却远不是祁檩的对手。他可是唯一一个,敢在我父亲面前与之抗衡的人。他那张嘴即便不能杀人,弄个惊天地泣鬼神也是绰绰有余!不过固是顽劣,实乃性情中人。毕竟以我如今在越家的处境,他大可以听之任之袖手旁观,却在知晓原委后,毅然绝然的决定助我一臂之力,更加不眠不休的替我出谋划策!试想,如此重情重义的汉子,我怎可不信于他,又怎能不敬而重之?所以我视他为知己,也希望尹兄你能将祁檩当作手足!”
碧色的双瞳静静的凝视着尹侑贤,恍如翡翠般纯粹,又似湖水般明彻,再配上那一脸诚挚的表情和潸然泪下的话语,若不是身为当事人,连安悠然都会认自己是越潼歃血为盟的好战友!何况是品行纯良的尹侑贤?
果不其然,在安悠然抽搐着眼角的抗拒中,尹侑贤己对着她一脸肃然的道,“既然越潼信你,那我便信你。希望你好自为之,切不可辜负了他!”
鬼才稀罕他的信任!她根本是被他连蒙带骗,外加威胁的逼上了贼船!竟还要于此,要别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谅解!?当真刓方为圆,常度未替!安悠然的胸口似有一团无名业火直直向上顶,但对着尹侑贤那个傻子多费口舌,想也知道是对牛弹琴,就只能敛着双眸子盯着越潼,恨不能将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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