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究竟算什么类型的人物啊?
就这个问题学智整整想了一天。当然想归想既不能影响上课也不能耽误放羊割草之类的家务活儿。他只能在空闲的时候想在不经意的状态下想;他既不能请教老师也不好询问碧月。他想来想去始终还是找不出答案。
就说父亲对于他的前途的期望吧先要他努力学习然后想尽千方百计走出这个‘破家门’……父亲一贯都这么说这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可到底怎么个走法以及走出后要落脚在哪里说法就五花八门了而且每一种说法又有着非此不可的排他性。
先说说第一种……这也是父亲为他设计的最基本的人生归宿……上大学。尽管这种希望是渺茫的但父亲多年来都在为实现这一理想而做着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大学多么诱人的字眼儿啊?“大学生”不仅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而且是生活和婚姻的保证。一枚大学校徽不仅能照亮自己的未来而且能使整个家庭都辉煌起来甚至可以光宗耀祖。父亲告诉他这条道路无论再艰难也得走下去决不能放弃。咱有这样好的家庭背景为什么不拼他一局呢?如果有一线希望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得跟他们(指的是大队那帮人)分出个青红皂白来。
第二种当空军。据说空军待遇很高生活特别有保障人生活一世不就是为了吃得饱穿得暖吗?为实现这一梦想父亲在这方面押下的赌注是相当大的。前一阵子为了给这条途径让路父亲一手操纵把他当演员的现实道路都给堵上了。最近父亲又东奔西跑打听这方面的消息父亲觉得他当空军是十拿九稳的事儿因为他不仅根基好而且个人条件比任何同龄人都优越可以说这条路从头到尾都是平坦的。
第三种当新闻记者。因为他在文才方面特别有天赋据很多人讲他的文章简直无可挑剔即使跟报纸上的东西相比也毫不逊色。因此早就有人建议学智将来往报纸这边靠拢肯定前景可观。父亲于是咨询了有关人员记者究竟是一种什么角色?他的地位如何?当听说记者采访谁就跟谁有同等地位时又来劲儿了仿佛记者是儿子最适应的职业。
父亲在为他分析上述每一种前途或命运时都一再申明这是唯一可行的除此再无其他出路。可是令学智可笑的是除上述途径以外父亲在茶余饭后或者心血来潮时还为他选择过其他职业父亲那么讨厌戏班有些日子却愣是逼着他学琴……那是因为跟冯水新谈话惹起的;当他被县文工团正式录用通知书送到家里时父亲着实激动了几天可是激动的烈火还没有完全燃烧起来就被一盆冷水浇灭了;父亲因为不希望任何一个孩子落在农村所以最不乐意听别人这样夸赞他:“你以后好过了孩子慢慢地大了可以替替你了。”可是一看到一群羊贪婪地嚼着鲜嫩的草苗时又经常这样对他说:“再过几年我就把这一群羊交给你了你可得给我喂好。”……
最让学智忧心的是父亲每当为他憧憬上述理想时都会自觉不自觉地跟婚姻纠缠在一起甚至对未来女友的家庭条件都做了详细的描述而这些条件碧月连一条都不具备。可是父亲每当闲话时对碧月又表现得那么喜欢仿佛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碧月这样完美无缺的姑娘了。
父亲就是这样反复无常地对儿子施行家庭教育的。其实他这种难以捉摸的个性不仅仅表现在家里在外面也同样如此。在更多的情况下他给人的印象都是那么的谦虚、细致、礼貌和含蓄。然而你一旦就此得出结论时那么你就错了因为你还不曾看到他性格的另一面他暴躁起来简直六亲不认粗话连篇汪清贤跟他相处多年就吃了这方面的亏。举个例子当他操起胡琴或者捧起笛子时他那种飘飘欲仙的神情真是让你浮想联翩你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一走下舞台的他恨不得一把火立即将这两种乐器烧了。
学智想到这里不敢再往下想了因为再想下去就该想到他跟碧月之间的事儿了。他很害怕有一天父亲一不高兴把他跟碧月的事儿来个翻脸不认账从此让一对鸳鸯各奔东西。越是不敢往下想碧月的影子就越是在他的脑海里晃动。他干脆咬咬牙暗暗地下了一条决心:将来就是大学不上空军不当记者不干也决不能跟碧月分开。他仿佛觉得碧月在他心中一笑他的脸不由得红涨起来。
门外传来一位女子的咳嗽声。
“碧月来了。”学智心里一喜马上迎出门去。
碧月随他进来嘴撅得老高眼睛像是刚哭过的样子。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头低着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啦你?”学智蹲下身去仰面看着她的脸问。
没有回答。
再问她哭了。
学智一时没了主意。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软得不能再软了:“今儿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说哭就哭了?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我揍他去。”
“去去去谁让你这样说话了?”她不哭了脸上却多了一份儿怒色。
“又怎么啦?我这不是向着你吗?真是狗咬吕洞宾!”他也装着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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