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有大雪压断了枯枝的细微声音,北风势不可挡地在天地间恣意地横扫,呜呜作响。
续思院梢间里灯烛轻软地摇曳,李小仟倚在窗下的榻上,散挽的云髻上只簪着一枝凤头点翠步摇,鹅黄满池娇的袄裙,不无敬佩地瞧着九岁的芳渚坐在脚踏上,面对着矮脚几摆弄着戥子,计点一匣子大小不一的碎银子。
春生端着一碗杏仁酥酪进来,后头跟着迭萝,因见黎宛穿着红色小夹袄,豆绿色袍袴,粉底小皂靴,趴在熏笼上已打起了瞌睡,自熏笼两侧漫出沉香的青白色的轻烟,丝丝缕缕,细袅不绝,让她看起来像睡在仙境里一样。
春生不由得笑道:“这上夜的自己倒先睡了。”
李小仟笑道:“先让她睡一会儿吧,左右也没什么事。”
春生坐在榻边服侍李小仟用酥酪,一边支颐瞧着芳渚将银子分堆,笑道:“这下就好了,佳儿后继有人了!回头再找个先生教你识些字,要能拿笔会写会算方得圆满呢。”
李小仟想了想:“倒是提醒我了,正该如此,她们几个还小,学起来正好,明儿就让韩队长去找个女先生来。”
芳渚抬起哪吒头来,澄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春生笑道:“高兴傻了么?还不赶紧给奶奶磕头?!”
芳渚到底是个机灵的,当下扑通跪在踏板上,咚咚咚朝李小仟磕了三个响头:“奴婢谢奶奶恩典!”
完了夺帘而出,飞奔到外间将她姊姊芳芽并兰芽兰渚一齐拉拽进来,给李小仟磕头。
一阵不小的喧哗闹得黎宛醒了过来,揉着眼睛问:“呀,奶奶又行赏了么?”
说得众人皆笑了起来。
梢间里一片融融的欢洽,冷不防听得二门外云板连叩了四下,众人意外极了,竖起耳朵听,不一会儿,只见之萧若无其事地进来,淡定地道:“没事,老太太跟前那姓杨的舅老太太没了!”
春生呵地一声冷笑:“死得倒快!”
李小仟闻言,哭笑不得睨了春生一眼。
那杨婆子不是齐国公府的什么正经亲戚,李小仟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众人也不想沾晦气,因而谁也没兴趣多问一嘴,当下撂在一旁不提。
谁知没过多久,却又见云简家的一面利索地拿手绢掸着身上头上的雪珠子,一面神色复杂地进来,嗐了声道:“奶奶,您看这是什么事哟!那杨老太太去便去了,死了还要折腾一下,非得拉个垫被的!”
李小仟古怪地道:“怎么?诈尸了?”
云简家的愣了下,又好笑又无奈地朝地下道:“呸呸呸!诸邪退避!百无禁忌!诸邪退避!百无禁忌!”
李小仟好笑地指了指案头的小金塔,云简家的这才道:“老太太屋里的那几个,异口同声,一力咬定是二太太下的毒。”
黎宛闻言不禁笑嘻嘻地质疑:“有趣,二太太吃饱撑着?那杨婆子有什么值得她害的?”
李小仟低头想了想:“只怕闹到最后,会变成二太太想毒死老太太也说不定。”
因又问:“眼下情形如何?”
云简家的道:“老太太教往二房拿人,让就地杖杀,谁知月姑娘拼死挡在跟前,那些人没办法。”
说着眸中有了丝笑意:“且又架不住章二奶奶会来事,又是哭又是闹,惊动了各房各屋里头的人,田大奶奶又跑去崇咸堂将国公爷和长公主请了过去。”
只又叹道:“说来也是气人,二老爷都领着二房的大爷二爷跪在地下求饶了,丁婆子几个便哄人,说什么大家各退一步,只说先拿了人送到老太太跟前细审之后再行处置!可那宝儿姑娘竟嚣张跋扈得紧,跳着脚哭着要二太太偿命,好在被章二奶奶死死地抱住了,还把章二奶奶咬得手全破了!”
说着鄙视地摇了摇头:“真是少见!”
迭萝疑惑道:“不是说她打小跟在老太太身边的么?平时总板着脸儿拿乔,看我们都不用正眼的,有什么事总踩着人抬高她自己。原来也不过是假装端着,猪鼻子插葱——装象!”
李小仟因问怎么回事。
迭萝道:“我们院子里的人都不怎么理会她,先前有一回在路上遇见了,她竟难得放下架子,过来与我客套地说话儿,还用了‘请教’两个字,问我可会做宫里头的玫瑰香糕,又是怎么做的。
“我想着不过是一道点心,若能结个善缘倒也是件好事,便一五一十与她说了,她又不是听得很懂,我便耐心细细地将里头的缘故告诉她,才说到一半呢,谁知三太太走过那边,那货就高声说什么这种点心这样简单,听听就会做了!一面说一面头也不回地迎着三太太往老太太屋里去了。”
瞧着迭萝气得两腮发红,春生笑道:“这讨巧藏拙的一嘴儿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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